身侧青水哗哗向后排去,地府昏暗的光辉留在身后,眼前只剩青水泛起的点点亮光,在无尽的空间里如呼吸般浮沉。

    令狐苏被水面的波光粼粼晃得睁不开眼,明明没有半缕阳光,水中却像藏了整个太阳,越往前走越发耀眼。她闭上眼睛,耳畔只剩下水流动的哗啦声和风吹动衣衫的猎猎声。

    不知这样的路行了多久,只知道令狐苏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有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空,是常常见到却一时想不起来的熟悉颜色。

    脚下的弱水宽约三十丈,水中泛起波光,蜿蜒着流淌去远方,给人一种它在这里怀抱着什么的错觉。

    除却天空,只剩脚下这一片青水和被水分成两边的草地,令狐苏从船上跳下,双脚踩在草地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因为这每一株草犹如被霜覆盖,枯黄而无力。

    这便是他们常说的昆仑山脚下?

    令狐苏本以为会看到她上蓬莱时见到的那般繁茂蓬勃,四处红花绿树,珍禽异兽遍地奔走,没曾想却是眼前这般……如秋日般萧瑟的场景。

    视野里只有这水的青色和天空的蓝色可以称之为颜色。

    孟婆从风中走出,落在地上化作人形,“此处灵承自昆仑,我走时,尚未这样,多年未见,竟已凋蔽至此,只怕山中灵力几近衰竭。”

    她的眼角似有波光,映着满目枯败。

    龙依眸光只黯淡了一瞬,很快又亮了起来,“我同白泽姐姐说好了,我来山脚,她也下山,我来找她,她也来寻我。”

    孟婆送龙依去了对岸,自己又回来坐在令狐苏身边。

    令狐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龙依在青水对岸行走,问道:“那里曾经可是昆仑山?”

    孟婆看着那片空荡荡的草地,记忆飘回很久远之前,“很久很久以前曾是,如今已寻不着了。”

    “为何?”

    “那日是我在弱水畔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天空变成灰色,昆仑山就那样在我眼前消失了,好像是钻进了地里,又像是升入云彩里,总之是再也看不见了。有血从山上流了下来,淌进弱水。弱水飞鸿不过,那日竟浮起了血,三万里的弱水啊,那日居然被染成了红河。”孟婆眼角始终乘不下那滴泪,还是顺着脸庞滑落,“我被迫离开这里,去了地府,自此之后再未回来。并非我不想回来,我曾试过沿黄泉北上,只是没有青龙引路,每次都会迷失在风中。”

    令狐苏虽不知她的过往,听完之后却也觉得黯然神伤,只默默陪她坐着,一直等到龙依在对岸向她们挥手,孟婆才重新起身,将龙依接了回来。

    “能听到白泽说话吗?”孟婆一放下龙依便问。

    “不能。”龙依语气中没有任何伤感,反而开心地说:“但是我能感觉到,白泽姐姐在山上,哥哥也在山上。”

    她歪头看了看身旁两位,又加了一句,“灵狐和孟婆姐姐在身边。”

    令狐苏抿嘴一笑,心湖微漾。孟婆走到弱水边,眺望着对岸,眼里眸光流转,“龙依,你哥哥如今在山上可还好?”

    龙依摇摇头,“不好。白泽姐姐快保不住他了,我要是再不回昆仑,哥哥便要散去人间了。”

    孟婆背过身去,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单从背影来看,应是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