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问:“太初见过龙依吗?”

    阎王嘴角噙着几分苦笑,“至少在上蓬莱之前从来没有,她总避免见到那些仙人,所以听说龙依曾送韩湘竹箫时我是有些吃惊的,毕竟我记得——她恨他们。”

    东海中,龟丞相送来的吉服还整整齐齐码在一旁的壳中,令狐苏走过去拿起一件最外层的衣袍远远对着龙依比量,招手道:“龙依,过来看看你的衣服。”

    龙依无动于衷,坐在一片珊瑚礁中把玩手中的玩意。令狐苏见她一直没理自己,遂将衣服放回原处,走到龙依身边坐下,够过头去看,“玩什么呢?”

    龙依双手紧紧捂着,神神秘秘地伸到令狐苏面前,像花苞绽开一样将手打开,只见一朵枯败的小花躺在她的手中,在雪白的手心里显得极为突兀。

    “没想到能在血衣珊瑚丛里捡到它。”龙依说。

    “水中盼月……”令狐苏愣愣地叫出它的名字,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脖颈间挂着的一个小香囊——里面正躺着两枚和眼前这朵一模一样的枯败小花。

    一枚据说是她从棺材中‘复活’时手中攥着的,另一枚是龙依离开时留下的,那么这一枚……

    “不对,它叫盼月。”龙依用两指夹起小花,伸直手将花挡在眼前和视线离去之处,珊瑚里暗藏的血衣贝的光辉穿过枯败的花瓣,照出通透与血一般的嫣红。

    令狐苏想起三夫人曾同她提及的,遂问道:“它真的只长在昆仑山?”

    龙依眯起一只眼睛,腮边因嘴紧闭而微微鼓起,“是我出生那一年你在山里种下的,你说,等它长成昆仑最高的树,就带我下山,去看凡间的月亮。可是……可是直到你走了、我下山,它才只有两丈高,它长不成最高的树。”

    令狐苏从龙依手中接过小花,放在手中细细端量。时至今日,她仍对昆仑山上的事情一知半解,这并不能怪她,她已经将自己所能寻到的所有关于上古大神的书都看过一遍,或许时间太过于久远,或许是知情之人并不慷慨,总之她能得到的信息非常之少。

    而她能接触到的那时候便存在的人,除了阎王和孟婆,就只剩下龙王了,她自然不可能当面去问龙王。而据她所知,阎王虽不是第一个被造出来的人,却是第一个死的人,地府也正是他们那一批人建立的,因此他对昆仑的记忆仅限于他死之前,令狐苏推测至多不过五十年。

    至于孟婆,她从未上过昆仑,之所以与龙依相识仅仅是因为龙依常在弱水畔与龙吾相见。

    令狐苏从前并没有很大兴趣去探知关于昆仑山的过往,但是最近,她一想到龙依就在身边,而她们的未来或许长达至无尽的时间,她便开始琢磨怎么去度过漫长而无止境的余生——探索昆仑山的奥秘,她给自己的计划这样取名。

    然而,日子并不总如她们所想象那般的细水长流。在龙宫住了几日,距离原定婚期只余十日时,龙王突然请令狐苏前去主殿——龙王所在的托殿贝。

    令狐苏有些犹豫。

    听说今日是凡间的端午节,京城会举办盛大的集会,龙依一个时辰前随龟丞相去了人间凑热闹,自己因为不能见光,便未随之同往。

    他们来这些日,她只有那日在血衣珊瑚丛中见过一次龙王,之后再无交集,今日忽然传自己前去,令狐苏隐隐感到不安。

    前来传唤的蟹神还在不停地催,令狐苏回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居所,摸了摸平静躺在胸前的龙骨,咬咬牙跟着走了。她相信阎王所说,龙王不会在东海杀她,虽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每次见到阎王不苟言笑的模样,令狐苏总觉得龙王下一刻是准备杀了她的。

    事实证明,令狐苏的猜想与事实相差无几。在她转过最后一道水晶墙时,她在殿中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可憎的脸,心中无尽后悔,她不该留他生路的——屏山道人。

    令狐苏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却在以光速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将会面临的境地,她已经确定龙依是故意被支开的。

    尽管她不知道本该呆在地狱里的屏山道人为何会出现在此,但她基本锁定了当时去地府那一群聒噪的仙人,他们的聒噪很可能是故意为之,为了混淆视听,目的是为了从地狱里将人带走,而地府为何没有发现?难道,地府也……不对,令狐苏并不认为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值得被地府或天宫算计,而且她不相信阎王会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