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官拨开人群走过来,对着荣姝上下一打量,狞笑道:“伯府大小姐果然鹤立鸡群,处变不惊啊,一看就不一般,值得委以重任,这样吧,从即日起,由你去御苑养马。”

    荣姝闻言,终于抬起了眼睛,眸子木木的,黑白分明,却不带一丝情感。那差馆被看得心怵,举起鞭子要打,一个小丫头挡在了荣姝前面。

    “大人,求求你,让我跟我家小姐换换吧,我家小姐病体未愈,还很虚弱,再承担那么繁重的活计,她会死的。”

    她正要跪下哀求,却发觉肩膀被按住了,回头看,是荣姝压住了她,这个往日的大小姐声音平淡,看不出惊慌也看不出悲哀。小丫头一愣,总觉得小姐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

    “如今都是下人,没有什么小姐了,保重,后会有期。”

    她率先走进了风雪里,挺直的脊背像一杆绿竹。

    平南伯府武将出身,荣姝因着母亲没能生出嫡子,深以为憾,所以自幼充当男儿教养,习武练功,对马匹也有着天然的亲近,而她的适应能力比大多数人,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

    她很快接受了繁重的劳作,也练会了照料马匹的全套本领。不唯独提水喂料,渐渐地连剪毛修蹄也做的。

    侯府里,李荣月对镜自照越看越满意,她头戴赤金点翠八宝簪,项上是蟠龙牡丹大金环,发髻堆得高高的,浑身带着馥郁的香味。

    她抖抖裙摆转了一圈,顾影自美——勾引姐夫是步险棋,她庆幸自己走的不错,不然一个外室女哪里能这样金尊玉贵。没有荣姝在,她的日子果然舒展多了。

    “大小姐比二小姐聪明,比二小姐美貌”“嫡出姑娘就是外室女大度有见识”……嫡母在时,她生活在荣姝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

    哪怕嫡母死后,她处处抢荣姝的风头,也无法消解这种恨。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父亲反叛,全家都遭了殃,而她也被罚入掖庭为奴。荣姝不仅托着陆长河的福幸免于难,这陆长河后来还造反成功了,她直接成了皇后!

    她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李荣月从噩梦中惊醒,气得自己心口疼。为了自保,也为了扬眉吐气,她趁着赏花的机会,灌醉了定北侯,自己和他成了床笫之欢,后来更是求着父亲,移花接木,成全了自己。

    她特意把荣姝送到马苑还有另外一层目的,那日陆长河看着荣姝,眼珠子跟巴在她身上似的,让李荣月大为光火,我倒要看看她遍体污浊肮脏,充斥着马粪味儿的时候,谁还会欣赏她?

    当年仪态万方的大小姐现在以马奴的姿态见自己前未婚夫,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单是这样一想,她都觉得心旷神怡。

    爽,太爽了。

    刚想到这里,门咔吱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带着一身冷风走进来,他戴金冠束玉带,贵气逼人,眼神冷厉,李荣月膝盖一软,几乎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这是她现在的丈夫,定北侯陆长河,也是将来造反称帝的新君。

    陆长河皱眉看着她:  “你装扮的这么花哨做什么。还薰的这么香,你没听说过曾经有人熏香太重,被马咬伤了吗?况且衣裙如此累赘,如何出游。我记得你姐姐荣姝一惯简洁,不事繁华,你们是亲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

    听到这里,李荣月终于忍不住了,她最忌讳的就是与荣姝做比,当下便道:“差别是大,我如今是你的妻,而她是跪着伺候人的马奴。她简洁是不懂风情,不善装饰,而我奢华,是我有条件和资格奢华。”

    她一边说一边娇滴滴的抛了个媚眼:“这资格和条件都是侯爷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