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颜氏老管家看乖官上了船,就挥手招呼颜家的水手们,水手们得了招呼,拔锚升帆,各种喊声连成一片,四百料的大船缓缓离开码头,往海中驶去。

    岸上一众秀才公们纷纷往前跑了数十步,乖官站在甲板上,旁边那马儿打着响鼻,似乎对海风中的腥味不习惯。

    “贤弟。”众人挥手,互相看了看,齐齐躬身施礼,船上乖官不敢怠慢,这是大明朝,事事要讲礼节的,便跪倒在地以礼参拜,这是古礼,不等同于后世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别人只会赞他。

    不远处那穿着道袍的颜氏老管家忍不住就低声赞道:“真是好一个少年郎,有相貌,有才学,礼法精湛……”接着略略摇了摇头,暗中可惜,比自家小姐小了些,不然的话,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佳配。

    便在这个时候,之间码头上一辆马车奔驰而出,直往秀才们那边而去,一路上行人纷纷闪避,只是看那驾车的两个健妇都是膀大腰圆,一副拳头上可以立人、胳膊上可以跑马的架势,首先气势就弱了几分,再看马车,分明奢华,恐怕是官宦人家,只好在背后嘀咕两句了事。

    马车一路奔驰超过那些秀才们到了尽头,花大姐两膀子一叫劲儿,前面挽马人立而起,咴咴咴长嘶,顿时停了下来。

    众位秀才互相看看,心说金屋藏娇来了。

    果然,车厢里头先是春梅跳下来,掀起车厢帘子,接着搀段氏夫人闻人氏下了车。

    乖官眼力好,一早就看见这辆马车了,这时候看闻人氏下了车,心中冷笑,果然来的是时候,船都开了,下面是不是要叫我的大名儿把昨天的缺陷补上?

    他刚想到这儿,闻人氏双手在嘴巴前面一握,大声喊道:“郑国蕃,我等你……”

    卧槽,就知道你这么个路数。

    乖官冷笑,心说你既然耍不要脸,告诉你,论不要脸,大明朝跟五百年后差远了。

    就让我在甲板上撒把野罢!

    他腾腾腾走到船舷边上,大声对着岸上喊道:“姑娘,你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莫装纯,装纯被人轮,莫装嫩,装嫩遭人恨,莫装傻,装傻被人打……”

    一口气骂下去直到面红耳赤气不够用,他这才大口吸了一口气,顿时,一股带着海腥味的海风从鼻腔钻到肺部,颇有海上明月豪气顿生之感。

    这口气终于发泄出来了,用梦入神机那厮的话来说,从今以后念头通达了,这才能成就神功。

    他心里面喃喃,把五百年后的脾气发泄得淋漓尽致,很坚决地对着岸上竖起中指,五品诰命夫人了不起啊!跳到海里面游过来咬我啊!

    船上,岸上,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这位小相公……是在骂人?

    不远处的小丫鬟小倩红了脸庞,而岸上的闻人氏气得玉面铁青,脖颈上粉嫩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爆起,细若削葱管的手指紧紧捏起,指甲刺进了掌心而不自觉。

    十几个秀才们面面相觑,然后,这才觉得这位郑贤弟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互相看了两眼,秀才们胸中突然也生出一股子挥斥方遒的义气来,纷纷跳着脚大喊:“郑贤弟,我们顶你。”

    不要以为顶是后世网络名词,这时候的大明朝用“顶”一字司空见惯,始见于武宗朝,南京吏部尚书朱恩拍大太监刘瑾的马屁,拜帖连“拜上”都不敢写,而写“顶上恩主老公公”,从此“顶”、“顶上”一词瘟疫一般在读书人当中蔓延开来,开始还是曲身阿附阉党的时候用,到后来,连文官们写拜帖,脸皮厚些的都用这种“顶”的写法,据说连戚继光给张居正的拜帖都曾经用过“顶上”一词,当然,这是小节,不损戚少保名将的名头。

    乖官在船上挥手,然后大声唱起方才所作的《点绛唇》,岸上的秀才们也跟着大声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