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阿婆说的,嫂嫂才不会那么肤浅。”子默与少嫆同时笑答。

    郭太公颔首:“老婆子,别怕人说你老来俏,咱也不是全为着自己,不拘花费多少,量力而行即可,保有洁净体面,全家上下都高兴!”

    正热闹的时分,王文娟风风火火地进门来了。

    她额角覆了一层细密光亮的汗珠儿,特来向郭太夫人禀明几桩礼数事项。

    因有外县门生特地差人持了名帖送寿礼来,这是她作为孙媳掌事的头一遭,其中有不明之处,故来专讨老人家示下。王文娟心中忖度,还是理清问明了更为妥当,日后恐有延迟失误,恐怕惹人笑话。

    王文娟对着单子一一禀明:“这几家的礼先收在账房里了,礼单也上了簿子。”

    郭太夫人把纸张推远了,眯着眼看看,再蹙额想想,接着缓缓点起了头:“好,既如此,就这么收起记下吧,你阿翁领谢的名帖都交于各来人了?”

    见王文娟称是,她又简短交待几句:“各来人先都让吃饭去,返程远些的,用收拾出来的几间客房留宿招待,明日回时,依你行事惯例赏了他们便好。”

    王文娟唯唯应下,这才趁机缓口气,同刚进家门的少姝说笑两句。

    心明眼亮的她当然看得出来,两位老人由晚辈至亲环绕在当中,心里十足透着美气:“对了,要跟阿翁阿婆说一声,三叔母正陪着我家阿姑在库房中挑拣几案,哦,就是明日要摆在中堂待客用的,说是一会儿就过来瞧你们。”

    郭太夫人失笑:“怎好叫她一进门就脚不沾地地忙活。”

    与此同时,县治后院里,县令夫人刘氏正冲着贾敏求搔头不已,犯愁地与他商量:“明日便是郭太公八秩荣庆,真不晓得准备什么寿礼妥当?吃的太常见,送书册字画到华岩馆?感觉是奔鲁班门前去耍大刀。”

    贾敏求放下手中书卷:“算你说对了,人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郭氏书香门第,还不能摆阔气,送得太浮夸了,唉,真费思量。”

    “不必忧心,有好意头即可,郭家又不是什么外人。”

    调度下人翻找了良久,两夫妻终于敲定了一对白玉如意手柄的麈尾方罢。

    (麈尾:在文献记载中,麈尾最早出现于东汉,此后便出现于魏晋清谈活动之中,是清谈家经常用以显示身份的一种道具,是有特定意义的风流雅器与隐逸象征。直到唐代,还在士大夫间流行,宋朝以后逐渐失传。麈尾形如树叶,有点像现代的羽扇,可又不是扇。麈尾也绝不像拂尘,拂尘的形制、用途与麈尾大不相同。《说文解字》曰:“麈,麋属,从鹿。”;司马光《名苑》云:“鹿之大者曰麈,群鹿随之,皆视麈所往,麈尾所转为准,于文主鹿为麈。古之谈挥焉。”——说明麈是一种大鹿,与群鹿同行,麈尾摇动,可以指挥鹿群的行向,“麈尾”即取义于此,盖有领袖群伦之义。魏晋六朝,只有善于清谈的大名士,才有执麈尾的资格,那是不能随便交与他人,特别是交与侍从代为掌管的。华贵的麈尾极受名流重视,大名士王濛病重时,在灯下转动麈尾看来看去,长叹不已;王濛死后,另一大名士刘惔把犀麈尾纳入棺中。麈尾与名士,可谓“生死与共”了。)

    贾敏求左看右看,越发满意:“此物不俗,想当年,我们读书时,已鲜少有机会听闻郭太公与人清淡作论了,寥寥可数,却是永生难忘的盛会啊!”

    “我这就叫人去装妥了写单子,交给妥当人收好。”刘氏起身。

    贾敏求特意嘱咐:“不用别人,明日叫飏儿拿着便好。”

    这边厢,思霓帮着利索了要紧的几件事,便在几位妯娌的陪同下到后院请安,少姝少不了上前一一向伯母叔母问好,又是一番扰攘。

    王文娟环视一圈儿,提议道:“大人们有话讲,你们几个跟我去前厅吧!”

    出得门来,见院子里下人有条不紊各行其事,少姝收回四下里张望的目光,叹了声:“如许繁杂,前头万绪,多亏了咱们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