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不可靠呢。人人都敬畏邦妮、怕芭璐丝,可怎么到了我这里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的?想不通……”

    她的公开身份有两个:一个是大财团“纯金”女主人的直属女仆兼两名大总管之一,另一个是自由军英特雷师的预备役少尉。她身着的红色军装是后者的标志,而身边带着的情报员和警卫则都是“纯金”的人。

    不过,她的真实身份远比这要复杂得多:她是一个未来人。来自两百五十年后魔法高度发达时代的未来人,也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大魔法师。能够使用九段魔法的,名为瑞丝.奎拉希雅的大魔法师。由于她和她妹妹的存在,命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从积尘的历史书卷中产生出的一个新世界。

    “说起来,好像还有个约定……”

    想起“那家伙”,安妮摇了摇头。“那家伙”懒惰到连全体集合都不来,害得她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他满口谎言,贪财抢功,盗窃欺诈无所不为,而且还对自己那点可怜的实力没有自知之明。昨天晚上,他甚至把手都伸到她身上来了,险些就偷走了她重要的随身物品。

    “那家伙居然是黛妮卡的青梅竹马。明明养父母都是很正直、和善、无欲无求的人,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难道是逆反期?”

    不过归根究底,约定就是约定。她说过要为他同他家人解释,就一定会做到。

    “那家伙”正躺在卫生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木纹,对船已经靠港这件事情毫无所觉。

    过去的一个月就像一场幻梦。成为中尉后勤军官、像间谍一样混入敌方、和战友们疯狂地联欢、在战争的狭缝中躲避死神、嗅着血腥味在冰水中游泳……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曾追随他的人、曾敌视他的人、曾默默支持他的人……所有这些人,现在没有一个在他的身边。

    而现在,他终于要回家了。过去的一个月,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小小的涟漪,只是一段日后可以留在回忆中的逸事。从今天起,日常的和平生活又会回到他身边。那些战争,以及那些死于战火的人们,都将和他无关了。打仗的事情,就让愿意去做的人去做吧,他只要缴税就好。魔法可以在业余研究研究,用来变变戏法、生生火、抓抓老鼠。

    他没有足够才能,不可能靠魔法谋生,更没有钱去购买昂贵的材料、卷轴和理论书籍,只能把它当作爱好。虽然他只会初段魔法,但这已经足够他离开福利院,在大公会里面找到一份好的学徒工作。有了足够的工作经验和积蓄后,他可以捐一份公民权,娶一个不漂亮却能干活的年轻姑娘,被人尊称作“先生”甚至“尊敬的先生”……

    “索莱顿先生?”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察觉。

    这个世界上的金钱太多,但提供给一个没有身世也没有足够才能的人的钱又太少。要去哪个公会呢?陶器、制革、冶炼、机械、建筑?又或者努力一下,去自由魔法师公会?如果找佛兰老师介绍一下,没准可行。如果去了那里的话,就不用把魔法只当作爱好,可以在几年服务之后得到进入公会图书馆的许可,也可以获得免费公民权,那一千镑可是一大笔钱呐。没有公民权,在这个国家就没有任何地位。

    “索莱顿!”有一只涂着墨绿色指甲油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他只是侧过身去,盯着另外一处木纹,把后脑勺露给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干扰者。

    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着。声音很小,但却非常坚定地重复着几句话。作为现实主义者的他讨厌这个声音,因为它一直在叙述着他昨晚看到的那些“荒谬”言论。

    “思想即源泉。知识即技巧。信念即力量。魔法是为守护思想者而存,凭此作战的我等自称为魔法师。先为思考者,而后为魔法师。”

    如果他真的还有潜在的魔法才能呢?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依靠自己努力,而不依靠身世和金钱就获得锻炼魔法机会的地方,还有一处……他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他生存在一个现实的世界上。在这个世界上,钱和地位就是一切。豪赌不是他应该做的,他应该选择稳妥的道路……

    “可恶!你到底听到没有啊!”

    那声音的主人发怒了。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全部体重,压在了“那家伙”的侧腰上――

    接下来的惨叫传得是如此之远,就连正要下船的舰队司令莱纳德.凯卡维都听到了。半精灵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这里的惨叫,但却以为是错觉,没有多加理会。其他海员早已下船去享受解决危机后难得的假期了,更不会特意来查看。

    “啊……你……你……”索莱顿的五官扭成一团,身体也抽搐着。

    安妮站起身来,愉快地搓着手:“走吧。该去你家了,我会替你最近的行踪解说的……嗯?怎么了?我想我的体重大概还不够把你压伤吧?”

    “你确实不重,但刚才……我左腿的伤口被压到了。”少年坐起身来,压抑着痛道。金发少女面上一红,扭过头去,手在军服内袋摸索着:“抱歉,用这个止一下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