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海悠悠地望着从帐篷缝隙钻进来的阳光,悠悠地问:“哥,咱们会死吗?”

    胡大山浑身一震,泪水再次奔涌而出,他终究还是怕死的,毕竟他才十二岁,人生最美好的年华还尚未开始,竟然就要结束了。

    “哥,你哭啦。”胡小海抬头看到胡大山流眼泪了。

    胡大山抹去泪水,强笑道:“哥没哭,只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你先睡觉吧,这是太医开的药,很灵的,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嗯。”一向调皮的胡小海在生死关头终于变得乖巧起来,躺下闭眼开始睡觉,其实他一点都不困,一点睡意都没有,因为他都睡了五个时辰了,但他知道哥哥照顾自己会很累,自己睡觉的话会让他轻松点。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躺了一会儿,真的有点犯困了,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当胡小海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帐篷内显得越发昏暗,他缓缓起身,发现身体竟然有了些许力气,不像上午的时候那么虚弱了。

    此刻胡大山正在另一张木榻上休息,他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一直皱着,胡小海见自己的哥哥在睡梦之中都眉头紧锁,心中愧疚之感更深,年幼的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是我害了我们家,我是灾星。

    原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胡小海一时间钻了牛角尖,轻轻下床穿上破布鞋,蹑手蹑脚地走出帐篷。

    他刚走出帐篷,外面的巡逻士兵便发现了他,立刻就有人抬起弓箭对着他,冷声大喝:“瘟疫患者,不得随意走动,回去!”

    胡小海咬了咬牙,鼓足浑身的勇气,就朝那些士兵走去,他这是找死!

    “找死”通常是用来骂人的,然而在这里不是,他就是真的想死,然而他没有自杀的工具,也没有自杀的勇气,唯有借助这些士兵的手杀了自己,他认为这是自己应有的惩罚,一个十岁的孩童生出如此想法,不禁让人觉得可悲可叹又可敬。

    “停下脚步!不然我们射箭了!”士兵大声呵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胡小海紧咬牙关,一步一个脚印向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抖,只是简单的走路而已,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就连那些士兵都震惊了,他们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想干嘛。

    “小海!回来!”胡大山被刚才的喝叫声惊醒,冲出了帐篷,见胡小海居然做出找死的举动,大叫一声就冲了上来,一把将胡小海扑倒在地。

    胡小海勉力挣扎,口中兀自叫着:“让我死吧,都是我害了你们,我对不起爹娘,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的,咱们家的人都要死哩……”他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胡大山好不容易才按住他,忽然震惊地问:“小海,你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胡小海被他一问,竟忘记了哭泣,抹泪道:“我本来就这么大劲儿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胡大山想了一下措辞,又问,“你不是因为瘟疫浑身无力吗,都不能下床走路了,现在怎地有力气了?”

    胡小海懵懂摇头:“我也不晓得。”

    就在这时,三个官差提着几只食盒远远走来,老远就高声道:“吃饭了,吃晚饭了。”

    三个士兵迎了过去,接过食盒跑了回来,留下两只食盒做晚饭,另外三个送到帐篷区,这是胡家四口的晚饭,其中有个食盒是他们该喝的药。

    胡大山和胡小海拎走一只食盒,端走两碗汤药,剩下的两碗没过一会儿,胡老汉和柳氏出来端回了帐篷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巡逻士兵们刚刚换岗不久,就听到胡大山的声音从帐篷里传过来:“太好了,小海,我们身上的瘟斑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