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麻绳缠在他脚踝上,沈既明被悬在半空,像是一只被吊起兔脚的野兔子,背在背上的男子自然也滑了下去。羲翎伸出手臂将人接住,他抬头看着神色呆滞的沈既明,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沈既明的呆滞倒不是被吓的,而是实实在在地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气得笑出声来,不骂一句粗话根本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是顾及到在美人面前不可有粗鄙之语,他还是生生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人果然不能纵容自己,想当年他在边疆也是个让敌将闻风丧胆的,据传异族将领得知他本是个天生的瞎子时,气得当场砍死了几个手底下的小虾米,骂他们连瞎子都不如,是废物。他虽身患眼疾,可上至布兵谋略,下至战场杀敌,实力皆不可小觑。只是后来发生许多事,他由生至死再到后来飞升为仙,身上的功夫荒废了数十年,以至于中了如此粗糙简陋的埋伏。

    他不禁叹道:“廉颇老矣,不中用了。”

    沈既明向上挺起腰,试图为自己解开绳索。

    羲翎的面色依然沉冷,语气却难得松下来:“脑子虽笨,腰力倒是不错。”

    事实证明,沈既明此人非常不禁夸,羲翎话音刚落,他便烦躁懊恼地请求支援,八尺男儿被悬吊在半空中来回打着转,令人忍俊不禁:“仙长,您能不能也救救我,我着实解不开了!”

    羲翎没打算放任沈既明继续丢人现眼下去,只是异响又起,就连倒挂着的沈既明都大喊一声小心。羲翎面不改色,腾空跃起,所经之处寒气甚重,几乎要凝出冰霜。与此同时,一张荨麻编成的大网从天而降,刚好落在羲翎刚才站过的位置上。羲翎躲得很快,倒是沈既明既无法力,又被脚上的麻绳困住,十分倒霉地被扑了一脸。

    当一个人丢脸到一定境界,就会对丢脸这件事十分麻木,也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沈既明十分服气地将还未收紧的麻网从身上扯下来,这点力气他还是有的,一边在心中释然道:“不打紧,今日出门前未看黄历罢了。”

    羲翎提起剑,对着绑在沈既明脚上的麻绳劈砍下去,一道凛冽剑气自剑刃冲出,沈既明借势脱困,稳稳落在地上。他冲着左手边的方向转过身,开口喊了一句:“别作无用功了,只凭你们抓不住我俩的,有什么事不妨当面说。”

    这话说着其实有些心虚,羲翎他们是一定抓不到的,至于他自己,还真就说不准。

    沈既明只知那一处有埋伏,并不知埋伏者的身份与人数,否则他也不会虚张声势,直接冲过去一网打尽就是了。若只他一人,行事莽撞些也无妨,可他实在不想给羲翎惹麻烦,更何况他还捡了一名伤患。眼下当务之急是救人而非拼命,由不得他胡来。

    恰巧那些埋伏的人也是没经验的,本就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又被沈既明喊了一嗓子,心里更加没底,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出来。这是一群由正逢壮年的男子组成的队伍,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农具以自保,神情惊惧非常,现了身也不敢贸然上前。

    沈既明登时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非妖魔鬼怪,若只有这些村民,即使以武力解决问题,他一人也足以应付。想到这里,他缓了缓心情,指着昏迷中的男子对来者道:“这个人是你们村的吧,快些找大夫来救治,他重病在身又受了伤,再拖下去怕是要丧命。”

    “你们别过来!”打头的男子大吼一声,两只眼睛被红血丝布满了:“你若再上前,我们必对你不客气!”

    沈既明一听,坏事了,你们这群睁眼瞎,现在是死鸭子嘴硬的时候吗,且不说他自己,那羲翎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这般激怒他有什么好处?

    他回头看了羲翎一眼,羲翎果然眯起眼睛,无视耳畔似威胁似惊恐的嘈杂声,缓步向村民们靠过来。沈既明亦凑上前,低声与羲翎道:“别动怒别动怒,不知者无罪。”却被羲翎瞥了一记冷淡的眼神。

    显然,与晕厥男子相同,村民们更加忌惮羲翎这个冰块精,待羲翎停下脚步时,已经有胆子小的站不住了。羲翎将手臂上的男子扔在领头人身上,面无表情地与之凝视:“救他。”

    “呸!”男子被不留情面地扔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哼:“凭什么救他!他与你们这些妖怪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害了我们村子多少性命!今天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给你们杀了!方能祭我妻儿在天之灵!”说罢,挥起镐头往羲翎身上砸去。

    沈既明满脑子想着一定不能叫羲翎与他们真正地交上手,他们错认羲翎身份纵然有错,可凡人终究不曾真正见过神仙,一时分辨不出无可厚非。羲翎也是知道这一点的,然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即便羲翎只出招以自保,恐怕对于□□凡胎而言也称得上是致命一击。于是在羲翎出手以前,沈既明抢先一步挡在羲翎前面,徒手接住了铁镐。

    久经沙场之人的身手终究不是乡间农夫可比,不出三招,领头人已被沈既明缴了械。他被沈既明以左手死死压制,手指死死扒着土地,十分不甘心。沈既明低声道:“我知你丧妻丧子心中悲痛,我们自会帮你为妻儿报仇。”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