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夏没来得及插话,张茂茂看着刚哥一点也没收敛那多余的担忧。

    “刚哥,出去之后再喜欢人会很疼的。”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莫夏一头雾水,刚哥却沉默了,张茂茂还在像老妈子一样安抚的拍拍他手背。

    好在外面忽然响了铃,张茂茂一改愁容芜湖一声跳下床嚷嚷着开饭了,将莫夏从令人恍惚的母爱关怀里解救出来。

    学校的伙食一般,一荤三素菜炒得齁咸,油水重,去吃饭的人也不多,三三两两打手一样的壮汉坐在大堂里吃着各种外卖,少有的几个孩子们也成群结队像小鸡崽似的窝在食堂的角落里用白面馒头沾着肉汤囫囵咽下肚。莫夏因为莫惊春的缘故这几年没少饥一顿饱一顿,对这样的饭菜还算满意,虽然比不上公立学校的味道,但起码比想象中的吃潲水强。

    正啃着嘴里那老得咬不烂的白菜梗,张茂茂挤了挤他,在旁边腾出个位置,就见一个和莫夏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从打手那边领了份食盒往这边走,一屁股坐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排被油炸得黄澄澄的鸡腿。男孩儿先给对面的刚哥塞了个,又给张茂茂碗里放了个,最后迟疑的看向莫夏。张茂茂一拍莫夏肩膀:“咱们宿舍新来的,自己人!”

    于是莫夏的碗里也多了个鸡腿。

    张茂茂冲他使了个眼色,莫夏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那个恋爱脑大少爷,连连点头打招呼。大少爷也礼貌点了下头,就着卤汁汤水泡米饭把鸡腿撕了埋头吃饭。

    照张茂茂的话说,刘思齐家里是隔壁市有名号的富商,顺应着时代发展干了波房地产,家里没有一亿也有个几千万,这样的大少爷断断不可能因为早恋就进了这种关神经病的地方,好像是家里还有个哥哥,又出了点事,乱七八糟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索性给大少爷往这清净地方一抛。因为身价摆在那,刘思齐又不惹事,学校的人对他就格外关照些,开小灶什么的常有,连带着整个宿舍的人也能沾点光。

    进来的人各有各的毛病,莫夏不是什么趋炎附势爱攀权贵的人,但就冲着刘思齐给他碗里塞的鸡腿,他觉得换一句大哥不亏。然而刚哥已经是明面上的老大,莫夏只能冲着少爷嘿嘿笑两声。

    刘思齐抬头看了眼莫夏,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小声问他。

    “你是同性恋啊?”

    莫夏腮帮子鼓鼓的点点头。

    大少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口气,没说话,吃完了把碗放桌上就走,张茂茂熟练地把少爷的碗在旁边水池洗干净了收起来。

    入夜,有些霉湿的被子盖得莫夏有点恶心,好不容易用体温捂热了才稍微舒坦些。在学校的第一天虽说没遇上什么好事,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坏。莫惊春要是存心虐待他也不用费劲把人拉扯养大,他心里又存了些许侥幸,或许真的只是去另一个地方读两个月的书呢?回去之后只要莫惊春别再发疯,他肯定把这份喜欢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说了。

    想起来哥哥,莫夏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缝着一个小钱袋,是莫夏每件衣服上都会多添出来的东西。

    莫夏很小很小的时候,莫惊春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上工地,三天两头不着家,又怕给了莫夏饭钱小孩子弄丢,便在弟弟的每件衣服上缝了个小口袋,专门用来装钱和家门钥匙。

    莫夏长大后,莫惊春觉得他靠谱了就不弄这种小东西了,好几个月莫夏失眠睡不着,总觉得胸前少了点什么东西捂着,趁着莫惊春心情好这样那样一说,后面莫惊春还是给他每件买来的新衣服上缝一个口袋,至于放什么,已经不是莫惊春能管的事情。

    莫夏的心口硬硬的,里面放着张一寸照,是莫惊春刚成年那会儿工地上的长工要记档案,他专门收拾干净了去照相馆里拍的。莫夏的爸妈长得都算村里数一数二得俊,连带着生的两个儿子也白白胖胖。彼时的莫惊春还没有被晒得黝黑粗糙,笑起来和现在的莫夏差不多一个小白脸味儿,也难怪会被去工地上盯项目的大小姐看上。

    这张照片还是莫夏偷摸从他哥衣服里顺的。爸妈去世后家里再也没什么值得拍照留念的活动,莫惊春在之后迅速成长,一点和十几岁的全家福上不同样。莫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把哥哥带在身边,毕竟从小到大被外面人欺负了,哥哥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天神降临一样把对面人揍得狗血淋头……虽然事后会再揍他一顿就是了。

    莫惊春……

    莫夏细细想着,他平日里不敢叫哥哥的大名,却把这三个字反复咀嚼了上万遍。他不知道爸妈是怎么取出来的这个名字,只觉得工地上左一口春哥右一口春哥的工人把他哥喊得土死了。莫夏不是没想过求爸妈给自己也起一个像哥哥那么好听的名字,被一顿臭骂之后,才十几岁的哥哥把屁大点的他抱怀里,一点点把哭出来的眼泪鼻涕擦干净,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叫莫夏。

    莫夏这么好的名字,一听就是莫惊春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