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酒月语气不善,拍了拍此人肩膀,揶揄道:“少卿大人,少闻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罢。”

    这下差点子拍到他伤处,沈晟钧面不改色,极温润地把那布条亦给她递过去,才长抽了口气。

    纪酒月闻了一口,隔着布料将这片碾碎,顷刻碎成了渣滓,倒没闻到什么芙蓉香气,只有一股陌生的,带有烧焦气味的草木香。

    她问说:“这什么东西?”

    那搬匣之人回道:“这是新进神仙芙蓉膏,小的也不甚清楚是什么草木,只知道是一种兴盛养生怡情的香料,用时使芙蓉花油将这香料片浸开,放入平底香炉燃尽。”

    她皱了皱眉毛,一语不发,一旁的千张看着沈晟钧摩挲那一行纸封,忽然道:“大人,你看这字——”

    【神仙芙蓉膏】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一字之上:“仙。”

    【昭明七年·青崖山】

    半月前,官道上一声呦呦长鸣穿破雨际。

    夜色浓重,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1]

    这大雨如瀑,磅礴激越,恣肆淋漓。几匹狼狈的银鞍乌蒙宝马平白挨了如冰似霰的雨籽,皮毛一片狼藉。

    此时几近关中腊月,这马身后几辆雕车身披一层微薄油纸,在云雾四起的山雾中举步维艰。

    那白发苍须的锦衣老者为首,骑于马上不断抹去脸上雨珠,亦不敢躲入那雕车半分,只因那雕车油纸之下,密密叠放的木匣,都是入关后千岁宴的岁贡。

    南邵小国不过青萍一末,经年风雨飘摇,四处依附,却侑于霹雳州与大昭金戈而战,兵连祸结,只得流离失所。

    先前闲散之至的南邵太子与身后一干皇子争权夺势,亦闹得朝中不宁,民不聊生,被先君流放蛮荒腹地。

    而先君崩后,只留下闲散之至的二皇子继任主君职位,在位郁郁不勤,骄奢淫逸,更置朝政于不顾。

    南疆湿热腹地,千年不雪,前月一朝白日飘絮,登时扰乱众生,被视为不祥之兆。

    这车马所携宝物,正是南邵所出琉璃香炉等,只为在那大昭专权的皇后面前讨个巧,求得大昭荫广庇佑,才一改几年来的岁贡偏重。

    “快看前面,前面是什么东西?”

    那坐于马车上的随从压着斗笠在雨中尽力眺目查看,这车马中专管交接的信子半柱香前骑快马前去终南馆问宿,只得让他在这马车顶上整塑油纸,以免岁贡遭受水袭,顺带在高处眺远,勘查路状。

    他手指向前方一道模糊的银光,那银光在雨中柔糊一团,隐约可见是四脚兽状,头上还有两支枝杈的顶角。

    “别管了,此地马贼猖獗,务必于时日内赶往昭京,尽快赶路!”那老者斥道,尽力稳住众人心神,却不料更留下了一道惴惴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