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纵使她现在知道了是一场戏又如何?知道了白梦筠对须纵酒身世真真假假的编篡又如何?

    这个江湖里从来不缺少谎言。

    白梦筠虽然离开了洛丘,但她不会放任她写好的这出戏半途而废。殷梳很清楚,白夫人之所以没有当面离间须纵酒和丘山宗主的关系,不过是因为那个时候说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殷梳摩挲着自己的剑柄,在心里想着如果是自己,会选择怎么做呢?

    牌,自然要一张一张地打出来,最后这张最重头的牌自然要在手里多握一下,留到高潮迭起场面濒临失控的时候——

    譬如此刻。

    须纵酒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殷梳的眼神从他脸上自然地滑过落到了另一侧,仿佛是在追逐从枝头落下的一片残花。

    须纵酒霎时从身后抽出穿柳刀,挥手劈开人群。

    他清朗的声音字字铿锵,传遍每一个角落:“晚辈言尽于此,请诸位前辈即刻带各自门派撤离常乐宗!莫要一错再错,失了分寸、也堕了诸位这么多年的清名和体面!”

    说罢,他从人群从掠过,身形如电地落在山门前。

    刀风扫过之处,门派弟子均往后退了三步。众人慑于他单刀穿柳的赫赫名号,一时间无人敢与他正面交锋。

    殷梳望了望他的身影,又垂下头努力压了压上翘唇角,她枯涩的心底沁出一丝甜。哪怕她装作冷脸相待,他们之间只这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多。

    但与此同时,就在众人还在谨慎判断眼下的局势时,刘仪突然扭头朝山门方向高声疾呼:“须纵酒,事已至此你还这般苦守宗门,老夫能勉强赞你一句有情有义!可你知不知道你苦苦守护的常乐宗,你敬慕的丘山宗主,其实……”

    他这一句话蕴足了内力,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掌风裹挟着磅礴的劲力朝他头顶百会穴直直劈下,逼得他不得不全神贯注来接下这一掌。

    掌风交接的那一刻,刘仪竟觉得双臂如同被火燎一般。他忍受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痛勉强站稳,一道血痕沿着他的太阳穴蜿蜒到下颚,好似将他的面容都分成了狰狞可怖的两个部分。

    “老匹夫,看招!”一掌过后,殷梳足尖一点,整个人如同轻灵的燕子般坠了下来。

    她等的就是此刻,断然不会再保留半分,要出手那就是全力以赴。

    人随声至,顷刻殷梳就已经逼到了刘仪面前和他激烈地交起手来。

    殷梳竟真如她所说的那般,赤手空拳地和刘仪手中的三尺长剑缠斗。刘仪剑气连扫直攻向殷梳的面门和下盘,却也都被她轻松地弯身避过,她的身法轻灵,游刃有余地在刘仪密不透风的剑阵中纵跃。反观刘仪,他在殷梳看似毫无章法的诡异攻势中逐渐左支右绌,额头上渗出人眼可见的豆大汗珠。

    周围有的门派长老见势不妙想加入战局,但他们手持长剑还未能碰到殷梳裙边,就被漫天掌风逼得无法再上前半步。他们手中的刀剑与掌风相撞的刹那,竟觉得一股交织着极寒与极炎的内劲顺着他们的刀兵侵蚀上他们掌心,令他们持剑的整条手臂都麻痹了片刻。

    他们揣着自己的手臂,有些心有余悸地开口:“胡帮主,这个妖女的武功路数实在是有些诡异,也不太像湮春楼的功夫,你看……”

    胡帮主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两人对战,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声喃喃:“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