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白了曹岳一眼:“这又不是在朝上,这等春秋笔法就不说了吧?说白了就是排除异己。”

      刘永铭说完便又疑道:“你父不是不在职了么?如何还会被牵扯到?”

      “因是天子门生,探花之名,故有此祸。所谓清算,不外如是。家中田产、房产尽数被收缴国库。其实此事也不能怪在太祖皇帝身上。周昭宗当时将国库搬运一空,国不能持,故有此策。臣家中愈发而贫,家慈重病一场,再起不能,葬在乡中野林。家父平生之愿若不为相则为良医,所以就带着我做起了草头游医东奔西走。”

      “民生之不易,由此可怜呀。”刘永铭感慨了一声。

      曹岳又说:“太祖皇帝整顿吏治之后,国民渐安,劝农归田,流民归户。臣虽祖籍商洛,但当时却已游历到了陇西,于是便在陇西落了户。家父自小教我,人不可无学,学方有志,志则无怠,无怠则万事可成!故而我自小便随家父一边流浪,一边学文。但落户之后,家中困苦,家父无心教授,每日忙于营生。”

      “即是不是令尊所授,那你的学问哪里学来的?”

      曹岳轻笑一声之后又道:“因无钱上学,只得在隔壁教书先生席外偷听。先生见我好学,不收束脩而教我儒经,借我典籍,我从不敢懈怠,学业愈精,一晃便过了数年时间。”

      家学学的是一种思想,即使长辈没教,后辈也能有所学成。

      且曹岳本身就是学霸,而且是那种几乎不用人教,只以一两句解疑的话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之人。

      刘永铭贱笑着问道:“那你心中那名女子可曾就是那教书匠樊笠之女?”

      “之前六爷已点明,何故再问呢。因臣学业最佳,家业最贫,故而被他人所辱。幸得她一直在其中为我维护。”

      曹岳说着不由地幸福一笑,想来他是想起了童年美好的回忆。

      回忆即中有甜美又有辛酸,所以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曹岳又道:“那一年我一十七岁,家父因长年奔波,风湿病复发,己不能治,卧床不起。临终交待,归葬家乡。我变卖身家,换得驴车一辆,盘缠少许,于是便要归还商洛府。我与那女子在分别之日,定下终身之事,但等我葬父而回之时……”

      曹岳说着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她已嫁人为妇了。”

      “也难怪人家看不上你了!就算是看上了,这大好年华还能等你守完三年孝么?人都老了!你若不娶,她怕还不好嫁人。话说回来了,樊笠即嫌你贫困何故又会来教你读书?这好生怪异呀!”

      曹岳言道:“怪不得他。自我父亡,便卖家产方得归葬,贫如一洗。连那头驴也给卖了,方有钱下葬家父。回来之时身无一物,温饱善不能自持,如何言嫁娶之事。当时哪知会有今日呀。”

      刘永铭关心地问:“那你后来是如何渡日的?”

      “左邻虽嫁,或有右舍。”

      “恩?”刘永铭愣了一下。

      曹岳又笑道:“我与家父驻于陇西县,乃是租用他人之屋。左邻便是那樊先生之所。我父未故之时,他便搬到了县中他处居住,但私塾之屋却未曾换置,我依旧每日去听课闻解。但有一日,原本樊先生的屋子搬进了另一户人家来。”

      “哦?来了何许人?”

      “乃是山中猎户,其女善织,早年丧母。我自商洛府归来后,方知其父被虎所嗜亡。我无处落脚,只得暂住其院。我二人皆失父母,相怜相醒。其半狩半织,女工为业,供我度日,我发奋图强,孝廉而考,三试皆中,夺魁解元。戴花游街之日,以赏绢赐银为聘,娶其为妻。又三年而中进士,时太祖皇帝早已登基称帝,诏我为太子舍人,入东宫为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