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如往常一样来到石锁旁,提起平时常玩的十斤锁玩耍。但才拎几下,他就觉得身体里有些发痒,这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痒,只有奔行或是负重时才能好些,只是此刻手里轻飘飘的石锁已经不足以纾解。

    小卫渊就走到不远处的大号石锁前,这方石锁足有五十斤,平日是家丁们操练用的最重石锁。小卫渊双手捞住,用力一提,石锁已经微微离地。

    这时远处忽然响起卫有财的声音:“放下,快放下!”

    小卫渊转头,就看到卫大善人一路小跑过来,连声道:“怎么敢动这么大的石锁?伤了筋骨怎么办?知道你喜欢玩这个,我让人专门给你打了个好的。”

    说着,卫有财就拿出一个汉白玉打成的小石锁,玲珑精致,足有一斤。

    小卫渊无奈接过玉锁。

    虽然这东西在手里几乎没有份量,但小卫渊能感觉到父亲的关切。所以虽然不情不愿,他还是离开了那方石锁,装模作样地把玩小玉锁。

    卫有财又给卫渊擦了擦汗,这么一通折腾,他自己倒是弄得一头汗水。他眯着眼睛向天上望去,空中万里无云,火辣辣的日头当空悬着,把流火一样的光热投向大地。

    卫有财让小卫渊自己去玩,就把管家叫了身旁,问:“今天是立夏了吧?”

    “老爷,昨天就是立夏了。”

    卫大善人皱眉道:“这就立夏了?田里的情况怎么样?”

    管家苦着一张脸,道:“庄稼正是结穗的时候,但过去两个月就下了一场雨,根本活不了啊!现在靠山的田都绝收了,临着通河的还好一些。只是从河里取水也是个要人命的话,下边村里已经累死两个人了!”

    “备驴,去村里看看。”

    片刻后,卫大善人就带着管家和一个家丁向着谷口方向而去。从卫宅到谷口只有八里地,出了谷口就是下河村,那里临着通河,有全县最好的田亩。若是再不下雨,下河村恐怕就是整个邺县惟一有收成的村子了。

    出了宅门,入眼就是一片亮晃晃的黄色。

    田是黄的,路是黄的,树是黄的,山也是黄的,连风都是黄的。

    放眼望去,只有卫家院子后面那棵古树还郁郁葱葱,成了这方天地惟一一团绿色。其实要不是日日夜夜都有家丁守着,这棵大树也早就秃了:一个晚上,树皮就都能让人剥了去。

    忽然来了团风,卷起黄朦朦的沙尘,糊了卫有财一脸。

    卫有财连吐了好几口,才吐光了嘴里的土。他抹了把脸,从驴上跳下来,走到路两旁的地里,伸手在田里用力挖了几下,挖出的全是干土,土垄上的禾苗已经全枯。

    卫有财撑着双膝、艰难地站了起来,管家赶紧过来扶住。

    卫有财喘了几口气,问:“租户家里的情况都怎么样?”

    “老爷,前年还只是热了些,去年雨水就没多少了,田里歉收,朝廷又没减赋,各家各户不只吃光了存粮,多多少少都还欠了咱们一些粮。今年看这样子多半要绝收,但咱们家存粮也不多了,恐怕要死人……”

    卫有财脸色阴沉,道:“再不赈灾,就来不及了。县里有什么消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