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着眸光轻转,望向婉兮,“和嘉厘降那日,临行时与朕拜别,曾含泪请求朕叫令贵妃前去照料纯贵妃……朕与和嘉父女情深,自然舍不得不答应她。

    “故此还是叫令贵妃搬进来照料纯贵妃吧。皇后那后殿,本与纯贵妃寝宫最近,最是方便。朕这便定了:令贵妃挪住‘天地一家春’后殿。”

    皇帝说着含笑走到婉兮面前,眸光凝视着她,轻轻点头,“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必管,自管搬进来住着。安安心心地,住着。”

    婉兮心下轰然地震动,抬眸望住皇帝,心下如春江水解,潮头拍岸。

    这些年来,多少事,他曾经与她说过的多少话,这会子便都汇聚在了一起,随着那潮头轰然而来,无法阻挡。

    曾经盛京的大清门——那是大清历史上第一座大清门,是比京里此时这座由“大明门”更改而来的大清门,更为纯粹的大清门;如今的中宫,虽是园子里,却叫皇上一年中燕居日子比宫里更长的夏宫里的后宫正宫……

    只是这一刻还当着那拉氏的面儿,婉兮不想叫她瞧出来,这便连忙垂下头去,轻轻含笑。

    虽是刚失去小鹿儿,虽是时隔刚刚这几日便又回到园子来,难免睹物思人、独自伤情;可是有皇上对她这样的心——那一切的痛,便都可迎刃而解了去。

    婉兮只蹲礼,“妾身谢皇上、皇后体恤之恩。”

    皇帝将话说死,婉兮又已经谢过恩了,这件事儿便已经成了定论。

    即便那拉氏是皇后,可是她这会子再说什么,也没人听,更已然更改不了什么了。

    那拉氏惊愕望住皇帝,又恨恨瞪一眼婉兮,不甘心不情愿,却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地跺脚,愤然转身,朝着“长春仙馆”的方向去了。

    目送那拉氏走得没了踪影,此处唯有她与皇帝两人,婉兮这才上前轻声与皇帝嘀咕,“……爷的心意,奴才自然深铭于心。只是这些形式上的事儿,奴才其实并不计较,皇上又何必当着这样多人,叫奴才搬入中殿去~”

    皇帝伸手过来,轻轻捏了捏婉兮的手,“爷早说过,那些形式与名分,自己可以不计较;可是爷,却不能不计较。爷该给的,必定给,谁都别想拦着;便是自己不要,都不行。”

    婉兮心下已然如融化了的饴糖去,甜软得不成个形儿了。

    婉兮深深垂眸,轻声问,“……爷今儿忽然这样决定,可是皇太后已与爷说了什么去么?”

    皇太后曾经答应,要与皇上说起此事。那么这会子皇上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怕是皇太后已经将这事儿与皇上说了。

    虽然不知道皇太后究竟具体是如何说的,可是瞧着皇上今儿这模样,想来皇太后也并未怎样过分偏袒了皇后去——终究,皇子才是皇太后牵心连肉的嫡孙,儿媳妇总要远一层的。

    皇帝轻轻点头,“那‘长春仙馆’本是皇额娘的寝宫,若不是皇额娘点头,便是爷也不好直接将皇后给挪过去……啊,放下心吧,就是皇额娘说,该叫皇后寻个僻静的地方儿,自己冷静冷静了。”

    婉兮心下呼啦一暖。

    ——老天有眼,皇太后终于肯做出这样的评判了!

    婉兮欢喜之下,忍不住调皮,歪头瞟住皇帝,“……这真是皇太后她老人家自己个儿说的,不是爷添油加醋来哄奴才的?”

    皇帝嗤然一笑,啐了一声儿,“偏还不敢信!难道这二十年的用心,都白费了不成?皇额娘虽是守旧,可她不能接受的也只是这汉姓女的身份……又如何是她不明白为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