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里总是有许多和地方不一样的特殊传统,比如饭前一支歌,比如入营第一顿吃“扎根面”、退伍最后一顿吃“滚蛋饺”,又比如新兵帮助班长洗衣服,而分享家书,也是其中一个老传统。

    往日里,傅敬疆也没少跟战友们分享家里的来信,只是这次嘛,他用冷漠的眼神告诉李名友——“滚蛋!莫挨老子!”

    身为老搭档,平日里对方一抬脚,彼此就晓得他是要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所以,这会儿一看傅敬疆这眼神,李名友就知道对方肯定又在心里问候他咯,但李名友表示,这就对了,善解人意可不是本连长的风格,今天非要把这最近总是一脸春风得意样的欠揍家伙戏弄一番不可,嘎嘎嘎!

    只是,他刚嘿嘿一笑,才把一口劲气儿提到嗓子眼,还未来得及用解放战争时我军一夜突破长江天堑的阵势忽哨出声,就被人抢了先——

    听到这头的动静特意跑过来刺探“军情”的二连长,撇着他那嘴二半吊子南腔北调的普通话,活蹦乱跳地开启了和李名友如出一辙的“整人”模式。

    “嘿!我说这热闹劲儿,原来是老傅的情书分享会,这哪能少得了老子!来!老傅,痛快点!磨磨蹭蹭扭扭捏捏,不是我们革命军人的作风!要是不读,就老实交代,在家里时搂着人家姑娘贴骨挨肉地练了多少回‘二人转’,转得香不香甜不甜,哈哈哈!”

    傅敬疆凉嗖嗖地斜了二连长一眼,更加无语了!

    二连长大名潘水亮,是傅敬疆所在团步兵一营的连长,两个月前刚刚被提拔上来的,今年28岁了,身材高大,腰板直挺,脸膛红黑,缺点嘛,就是人长得老相了点,还脑门早秃,也是团里颇有几分名声的大龄“光杆枪”。

    按理说,二连长这个年纪,能达到这个职位,在部队也算是年轻有为、进步较快的“绩优股”,奈何,事业发展是不错,在姻缘这条路上却有些坎坷,倒是也有人介绍对象,但就是左谈不成右谈不拢,拖着拖着,就成了杆“老枪”。

    二连长之前曾看上过师部医院的一名医生,只是部队嘛,大家都晓得,“狼多肉少”,万绿丛中一点红,除了机关、通信连、医院等特殊机构,基层连队别说是女兵,见个女的都稀罕,正所谓——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饿老鸹见死泥鳅,苍蝇蚊子都是肉!”

    这不,他刚瞄准了目标,还没来得及出手把人拿下,就被团部后勤处的一名副连职干事给截了胡,机关离医院近,人家近水楼台的,他也莫得办法,只能怏怏地铩羽而归。

    二连长因为跟傅敬疆他们指导员董成安是一个车皮从老家拉来的,平时没少往他们通信连跑,这其中的原因嘛,有一部分是找老乡叙旧,另一部分嘛,就是赤、果、果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按照李名友落井下石的牛氓说法:“他那根还没开过荤的老(diao)子估摸是急狠眼了,一天天跟饿狗寻骨头似的,嘎嘎嘎!”

    二连长跑的次数多了,对象问题没解决,倒是和他们混了个九分熟,因傅敬疆是通信连“两正两副”中唯一一个和他一样,脑门上顶着个“光”字的,所以,还曾经被他看成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盟友,拉着哼哼唧唧地吐了一番苦水。

    “要说他们那些有家属的,是‘旱要旱死、涝要涝死’,那我们这种光杆司令,就是冬天喝凉水,冷暖自知!人家一年中总还有几天能痛痛快快地打机关枪开大炮,老子们连打一枪换一颗子弹儿的老汉阳造,都还没能摸着火门儿呢!”

    “老子本想着,你们通信连女兵多,老子多跑几趟,说不定能撞上一个互相看对眼的,哪里想到,那些小女兵同样刁得很,老子还远远地没有靠近呢,就一个个跟遇见了敌情似的,根本挨不上边,你瞧瞧,老子的前额越来越秃了……”

    探亲之前的傅敬疆,曾斩钉截铁地说过个人问题暂时不考虑,自然被二连长看成是难兄难弟,万万没想到,傅敬疆一个探亲假回来,铁树竟然开出了花蕊,这可把二连长酸得哟,这段时间没少拿话打趣他,那促狭劲儿与李名友简直不相上下。

    傅敬疆眯了眯眼,右手大拇指不着痕迹地搓着食指,心里呵呵,上次刚被老子狠狠地回击了一番,还不过瘾是吧,不就是打嘴巴官司嘛,来吧,互相伤害吧,看谁能占上风。

    他转头一撩眼,目光定在二连长的脸上,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毫不客气地将了他一军:“你要想革命、生产两不误,就先操心操心你头上的那几根毛吧,再不小心透顶了,明晃晃地露出个居心叵测的花尖尖来,那……”

    傅敬疆故意欲言又止的,帐篷里已经再次充满了粗犷的大笑声:“哈哈哈!”

    狐狸没打着反惹了一身臊的二连长一脸不敢置信地指着傅敬疆:“……艹!姓傅的,你个有了媳妇就忘了战友的鸟人,你是猪八戒投的胎吧,重色轻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