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凝儿,凝儿一身缟素,正双眸凝泪地望着他,看起来是在埋怨他为何不听劝,执意不肯离开贵阳。叶小天心中一软,慢慢散去了心头杀气。

    花晴风催动胯下马,迈着太平马的步伐慢腾腾地从他旁边跑过去,身形交错时飞快地低声道:“不可冲动,快上前参见巡抚大人。”

    叶小天挪开与凝儿对视的目光,转而向车子上看去,车上帘笼已经挑起,叶巡抚和安老爷子正并肩坐在车中,叶巡抚面沉似水地直视前方,安老爷子则轻轻抚着胡须平静地看着他,老眼中似乎还有一抹笑意。

    叶小天长长地吸了口气,策马来到车驾前,扳鞍下马,走到车驾前,向叶梦熊长长一揖,道:“下官叶沐晨,见过抚台大人。”

    叶梦熊脸色阴沉,向前一指,对叶小天道:“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叶小天回头睨了一眼,对叶梦熊抱拳道:“下官与铜仁张家、石阡曹家、展家之间,有些小小冲突,不意竟惊扰了抚台大人,实在是罪过!”

    “小小冲突?”

    叶梦熊仰天大笑,道:“铜仁张土司、肥鹅岭曹土司、曹土舍、石阡展土司,相继丧命在你的手中,你居然说是小小冲突?那本官倒要问你了,什么才算是大冲突?你擅杀官员,而且一杀就是四个,不!听说石阡杨土司也丧命在你手,连杀五位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叶小天镇定地道:“回禀抚台大人,哪怕只杀一个朝廷命官,那都是死罪了!”

    叶梦熊厉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有罪?”

    叶小天道:“是!抚台大人如果想知道下官与这四家交恶的缘由,下官自当一一禀明。单就有罪无罪来说,下官的确是有罪的,下官认罪!”

    叶梦熊振声道:“你知道有罪就好!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几名护军一拥而上,就要来拿叶小天,花晴风心中一阵狂喜,赶紧强自抑制,扮出一副紧张关切的样子望着叶小天。

    叶小天双手一张,制止了军士上前,对叶梦熊大声道:“抚台大人,下官之罪,自有朝廷法度惩治。而朝廷法度,对黔地是有特殊规定的,抚台大人既然担任本省抚台,应该知道此事吧?”

    叶梦熊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

    叶小天道:“罚金代罪!这是天家赐予土司的特权。下官乃卧牛司世袭长官,是一位土司。按照我大明律例,下官杀人,可以罚金抵罪,下官愿意交纳罚金!”

    展龙、展虎还有张雨寒、曹瑞雨一起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道:“你想以罚金抵罪?你就是交出一座金山,也抵不了家父(家兄、我兄弟)的性命!”

    展龙上前一步,向叶梦熊抱拳道:“抚台大人,朝廷律法于此地确有特例。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家父之死,既非因为两家土民纠纷争斗而死,也非一时口角错下重手!

    叶小天连杀石阡杨氏、曹氏,铜仁张氏以及家父四位土司,全因他野心勃勃,主动挑衅,试图侵占他人领地,这才不择手段。杀人手段残忍暴虐,不杀何以平民愤,岂可依照寻常律法治罪?”

    曹瑞雨叫道:“杀一人和杀五人,罪责大小岂能相提并论?况且,被杀者并非普通土民,而是一方土司,仅此身份,也该抵消了他的罚金赎罪之权,我等饱受叶小天欺凌迫害,请抚台大人一定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围拢在较近处的权贵们见此一幕,不禁纷纷议论起来。石阡童氏家族的族长童云冷笑一声,大声道:“呸!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干去!童某也佩服你是条汉子,居然请朝廷做主,真是没有出息!”

    许多正在看叶小天笑话的人听到这里,立场登时转变了。不错,叶小天是一家,你们是四家,有本事你们集结四家人马跟他真刀真枪地干呐!居然向朝廷告状,你这不是打开大门放进一头饿虎吗!

    土司们守着他们那一亩三分地,一向逍遥的很。他们觉得叶小天是一匹害群之马,当然恨不得他被除掉,可要是借助朝廷之力,此例一开,他们头上不也等于套了个金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