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旋身出去,晚玉点点头道,“回祖母话,母亲今早知道了便派人请了郎中,现下已到了。”

    棠玉走到炭盆边的椅子上坐了,拿了块芝麻糯米圆吃着道,“梨玉不来便是可惜了。今日娴妹妹生辰,祖母这里必定有许多好吃的。祖母,棠儿都饿了。”

    老太太听了棠玉的话这才笑起来,“你这个饿猴儿!都定亲待嫁了还是个只顾着嘴的!只怕以后顾家养不起你,要把你送回我身边来。”一边又向春秋扬脸,春秋走到门口低声向门边的婆子道,“老太太与姑娘们预备着要用了,把饭菜摆上桌罢。”

    一屋子丫鬟女使都笑起来,棠玉羞红了脸道,“祖母怎么取笑棠儿,棠儿可不嫁了!”

    晚玉插嘴道,“那可不行!咱家可要养不起你了,就等着快送走呢!”

    老太太一听更是抚掌大笑起来,陆宜娴也笑出声来,棠玉一扭脸道,“晚玉,你且等着吧。等你嫁人了,我便去你夫家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讲出来。”

    晚玉掩面笑着道,“那我便叫下人守住了大门,偏不请你进来!”

    一番嬉笑之后,春秋挑帘子进来道,“老太太,饭摆好了。”

    老太太闻言便起身,一只手牵着陆宜娴一边向棠玉道,“饿猴儿还不快上桌了?若是去晚了,你喜欢的肚条豌豆羹可要凉了。”

    棠玉这才高高兴兴挽着晚玉的手随着老太太上桌吃饭。

    沈府极重规矩,吃饭向来寡言,传菜递茶虽人来人往,却无甚响动,后面乌压压站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端着各种东西,如手巾、漱口茶、饭后消食茶、痰盂等,皆一动不动。一餐饭毕,陆宜娴心中郁结难解,便擦手漱口后饮了茶,再次向老太太请安,然后便回自己的归芳院去了。

    路经园子时,瞧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另一个矮小的婆子走,像是受了伤的样子,那婆子皱着眉嘟嘟囔囔道,“明明关了的……我是真冤枉……”左边那个婆子立时凶神恶煞道,“还敢嘴硬!伺候不好姑娘,撵出去都不为过。”那婆子哭丧着脸道,“老姐姐我真记着是关了窗啊!我虽然上了年纪但这种伺候主子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呢!”然后一路叫屈过去了。

    陆宜娴只稍稍停了停脚步,雪湖低声道,“老妈妈上了岁数,想必是忘了罢。”

    陆宜娴轻轻横一眼雪湖,“跟你说了多少次,别人院子里的事情,咱

    们管不着。外祖母说什么便做什么就是了。快回去吧。”

    进了房坐下,雪湖收拾好陆宜娴的斗篷便端了茶上来,“姑娘午饭用得少,等下怕要饿了,奴婢让厨房备了些点心,姑娘若要用,奴婢去拿。”

    陆宜娴轻轻摇摇头,不自觉落下两滴泪来,一想到今后要离开外祖母,重新回陆家生活,心中不免悲伤难抑。雪湖不解道,“姑娘若伤心,跟老太太说不愿回去就是了。怎么姑娘自己答应了回去心里又不愿意呢?”

    陆宜娴攥着绢子道,“你不明白,外祖母也是有难处的。若真从沈府出阁,那便是两家都没了体面规矩,外祖母纵然不顾这些,但我怎能让外祖母难堪?外祖母疼我比几个嫡亲的孙女更甚,舅舅虽不敢置喙,但舅母的面子便不好看了。外祖母疼我一场,我怎能任性妄为?”

    雪湖叹口气道,“可姑娘若要回陆家了,姑娘都未见过你的后母姊妹,若是些不好相处的,那后母对姑娘的婚事不上心,为着私心许了个不好的人家,那可是姑娘你的一辈子啊。”

    陆宜娴摇摇头,“父亲虽不疼爱我,但对我与母亲以及沈家都是有愧在身的。当初冲着这份愧疚,父亲才肯外祖母接我去抚养,如今再不回去,便是不懂事了。当年母亲走得那般不甘,外祖母为了我与我早逝祖母的颜面,才生生忍下了屈辱,与我父亲没撕破脸皮,我再不能让外祖母为了我委屈自身了。外祖母正经的家人该是舅舅他们,何必因为我家宅不宁呢?”

    雪湖闻言道,“姑娘这话便听着伤心了。自姑娘进府,吃穿用度皆是按着府中姑娘的份例,老太太暗里更是各种给姑娘添妆,怎的便不是正经的家人了?老太太刚还说,要陆家亲自上门来接,不肯轻易放人呢。”

    陆宜娴扣了扣茶盖,伤怀道,“外祖母自然是处处为我考虑,就连我要走了也为我撑面子。其实何止是外祖母,这府中谁人不待我好呢?棠玉与晚玉知道我要走,怕外祖母与我伤心这般逗趣儿。梨玉平日里也是一处玩乐,我自用的荷包都是她亲绣的。年节下舅舅与舅母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什么好的时新的玩意儿我与姐妹们都有。正因他们都待我好,我才不能留下来。”

    雪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姑娘你别伤心,老太太说了让我与荀妈妈跟你一同过去,若受了委屈,便只管回来住,这院子一直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