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随他所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易笙,眉目微微蹙拢,问:“鼠仙可知你这位挚友患的是何顽疾?”

    蜀孑看他表情沉凝,心中心弦莫名一勾,道:“我只从引禅师父处得知是关乎性命的痼疾,具体症状却不知晓。而且平日里阿笙并没有犯过病,最多只是偶感疲惫无力。听引禅说尊者为阿笙医治许久,据他话里意思,尊者应当有办法克制那疾症。不知我想的对不对?”

    法相不说是,也不否认。他沉吟片刻,道:“我与易公子自相识到今日已有六年,这六年间他身量不变,身形却越来越单薄,更奇的是,每回相见他的容貌都有变化,可说是……”

    “是什么?”蜀孑有些急。

    “他会越来越貌美。”法相颔首,阿弥陀佛了一声。

    蜀孑有点懵住:“这算什么顽疾?”

    “此病名唤‘美人销’,确实不多见。”法相说得慢,怕蜀孑听不懂,一点一点道:“患此病者身虚乏力,食欲消退,有时会无来由的头晕咽吐,走路也会跌倒。待病入深,体温渐减,肌肤触上去比常人冷许多,且不会再恢复。待再加深,便是五感逐渐丧失,从尝不出食物口味,到闻不到鸟语花香,最后听力消退,视物模糊,直至失明,便是病入膏肓了。”

    蜀孑听得匪夷所思,世上还有这样奇怪的病?所以难怪——难怪刚才他觉得易笙面色红润,眉目舒展,比前几日像换了一张脸一样,原来是这美人销在作祟!

    不过还好,还好按着法相的话推测,易笙至多只到第一步,身虚乏力日渐消瘦,一切还有得救。

    蜀孑只有一句话要说,他抱拳面向法相,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无比诚恳道:“无论如何,还请尊者大发慈悲,务必救下阿笙。蜀孑在此对天起誓,尊者大恩铭记于心,来日定倾力相答!”

    “不可如此,快请起。”法相托起蜀孑两臂,犹豫片刻,道:“我本佛门中人,即便鼠仙不交代,我亦全力以赴。只是易公子病情似乎不像你我眼前看到的这样,我怕……”

    蜀孑不敢多想,他侧目看向易笙方向,见那个傻瓜蹲在花架下看一株还未长成的葡萄苗,对周遭一切都不知晓。蜀孑按住心中后怕,上前道:“敢问尊者,你有几成把握?”

    法相凝思片刻,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确无完全把握,但必竭尽所能一试。”

    “好,好。”蜀孑重重点头:“请尊者费心。这段时间我二人借宿庙里,若有用得着蜀孑的,请尊者一定相告。蜀孑在此谢过了。”

    法相颔首,道:“时不我待,既然易公子人到了,一切就有希望。”

    寺庙素斋口味清淡,小和尚领两位施主去后院用膳,路上易笙看蜀孑似乎心事重重,勾了下他的衣袖,笑问:“怎么这副模样?”

    蜀孑对自己没别的要求,他不打算瞒易笙任何事,便支开了小和尚,对易笙道:“你的法相大师父与我是故交。”

    易笙一脸惊诧:“法相师父也……也是神仙?”

    “不,他是佛陀尊者。”蜀孑牵过易笙的手,带着他慢慢往前走:“他是佛前座下十弟子之一,主戒律,定惩戒,若以神仙品级来论的话,他要高出我许多。”

    易笙不料自己结识了六年的大师竟另有身份,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佛陀尊者。他何其幸运,这短短半生里能遇到这么多平生不敢想的人和事。

    蜀孑牵着他一步一步,绕过松枝水杉的小路,道:“大师已和我谈了你的病况,阿笙,你最近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哪里有疼痛,或者突然犯恶心?”

    易笙懵懂摇头,回道:“不曾,且还觉得近来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蜀孑听得心头坠坠,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若以易笙的感受出发,显然病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方才法相欲言又止,话里似藏玄机,他实在没法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