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余焰杀死,但只要能离开这里,将吊桥都放下来,那些士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跟何况燕的军队就在河滩上,自己命令他们留在浅滩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出兵,一旦他们将吊桥放下,立即从城的正门与北门攻入。

    就在这时,激流刚好把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他看见拦江铁索升起来了。在河流汇入护城河的宽阔河流口,铁链紧密地伸展,大约比水面高出两三尺。已有十几艘燃烧的船舰队撞上屏障,湍急的河水正把其他船只牵引过去。几乎所有船都在燃烧,一座由炽热船木组成的长墙拦住了后方舰队,随着风势愈发猛烈,火墙将他们后方的军队望去挡住了。

    楚瞬召蹲在墙头上,望着城墙下燃起的几百处烈火,这种名为不死火的物质点燃后,那赤红近血的火焰,在将整片夜空渲染成橘红色,云层染上了火焰的颜色,这座深浅不一的颜色覆盖了整片天空,楚瞬召目光空,仿佛被这种灭世之美所震撼到了,书中所描绘的修罗炼狱,与面前的景象相比,是否会自惭形秽。

    原来世界上只有一个黄泉炼狱,而他们就身处其中。

    狂热的风吹起他的额发,抽打在他脸上,他看着一艘艘的船舰被烈火所吞噬,一股股明亮的洪流从河面上徒然升起,高热甚至将一部分的水化作云雾,爆炸的亮光在水中舞动,火光在他脸庞上闪烁,所有的惨叫汇入他的耳中,成千上百的人在护城河中死去。

    为了战争的胜利,我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少年心想,若是一年前的他面对如此场景,必然会吓得惊慌失措,哭着扑进姐姐怀中。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

    对自己的残忍,花幽月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句话。

    他现在有了心爱的女人,此刻的他是多么希望回到那张床上,他渴望她的身体,渴望她的唇,渴望她在他耳边诉说的情话,他必须打赢这场战争,为此他将不择任何手段。

    你看见你的士兵在痛苦中死去了吗?叶云鹏,他们在燃烧,他们在嚎叫,而你无能为力,或许叶云鹏已经死在了河水中,正好不需要自己面对面与他交战了,楚瞬召没有哥哥对于战斗的渴望,却有父皇运筹帷幄的风度,他的命星是墨星,在这可漆黑星辰的注视下,一切违逆他的人都会死去。

    他看见闪亮的铁索在水面中升起,直到它们绷紧,将燕人的舰队困在水中,他吩咐过鹭水师的人,一旦看见烈火燃起,燕人手足无措之时,立马封住这片水域,让他们的船别想离开,外面的人别想进来。

    楚瞬召发现还是有些船只得以逃脱燕人所在阵地,他们哭喊着爬上浅滩,被士兵拖回军营之中,这样一来的话燕人还有七八十艘战舰,这些船只足以支持他们的士兵成功过河,南宫明月所储存六千罐不死火已经消耗殆尽,这种东西造价成本低廉,若非时间紧急的话,他非得造够个两三万罐,将燕人全部化作灰烬,最大程度保护自己士兵的性命。

    但即便是再英勇的武士,看着成千上万的的士兵被这种火焰吞噬,难免心生恐惧,根据造这鬼东西的人告诉自己,一旦沾上一点点不死火,皮肉就会像蜡烛一样融化,连骨头都不能幸免。

    他看着风中燃烧的船帆,那抹洁白让他下意识想起了澹台宁静,那个总是喜欢穿白衣白裙的小公主,她管自己叫哥哥,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崇拜与敬畏,还有些许羞涩,但此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只会失望吧。

    自己是为了保护她们……他心想……澹台……好像有什么不对,从自己与燕人对阵以来,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某个细节被他遗忘了……

    父皇曾告诉过自己如今蜀越已经叛变与燕结盟……蜀越……军队,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炸裂开来。

    蜀越的军队在哪里?自从燕人攻城以来,自己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们的军队!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登上阶梯:“殿下!”他气喘吁吁道:“蜀越……蜀越人的军队带着攻城锤在东城门登陆,他们……要攻城了。”

    他的话音未落,沉闷的爆炸声从燕战线发出,楚瞬召抬起了头,流星般的火光从夜空中掠过,他顺着轨迹望去,下一刻巨大的焰流出现在城市中,一根接一跟升腾而起。

    楚瞬召已经分辨不出是多少门炮在咆哮,一百门,一千门,流弹狠狠击中城墙,有的士兵被流弹擦去手臂,有的则直接被砸成肉泥。

    “保护三皇子殿下!”钱力大吼道,城墙上幸存的士兵们高举着盾牌,层层叠压在楚瞬召脑袋上,一步一步将他带到城墙下。

    透过盾牌的缝隙,楚瞬召能看见千万流炮齐上天际的情形,宛如诸神从云端伸下的一根根手指。

    攻城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