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步入树林深处,周遭浓荫蔽日,刚一站定,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随后远处又陆陆续续传来几声,可惜只闻其声不见踪影。李辰时跟他交往这么多年,到这会儿也多少猜出他的意图,见他凝神听声,便问:“若渊来过这里?”

    楚里没答,过了片刻才道:“鸟声,蝉鸣,空旷。”

    偌大一个山头,这可不是一眼能扫到的地方,楚里跟李辰时分头行动,一人抓了一个赶来的小鬼组,迅速地沿着两个方向搜寻起来。

    娄煦不幸的被楚里抓了壮丁,这位跟他是两个极端,底子好得能上天入地,一口气爬百八十米不带喘气,娄煦实在走不动了,见这里没外人,身形渐渐变为半透明状态,干脆变成了鬼在后头飘荡。

    但他忘了一件事,鬼是不能晒太阳的,日光从树影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准确无误地洒在身上,娄煦疼得嗷嗷叫。

    楚里冷着脸,扭头看他,脸上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出两个字:嫌弃。

    最后他从背包里摸索出一件外套扔过来,娄煦小心地将裸露的地方全部遮挡好,终于松了口气,悠闲惬意地跟在后头。人一轻松下来嘴巴就蠢蠢欲动,鬼也不例外,娄煦无声地跟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哥,最近是不是发生了很多大事?”

    楚里一如既往敷衍:“对,冰箱里的鸡蛋坏了,我们家没钱了,还有若渊丢了。”

    娄煦一拍脑门:“……我不是说这个。”他顿了下,有些欲言又止:“你的那位判官朋友最近脸色一直不对,前两天你们谈话,我晚上出来溜达听见了一点点,什么地府、救人之类的,哥,若渊先生的失踪,是不是也跟这些有关?”

    楚里脚下不停,眼皮子却忍不住掀了一下。对家里这三个小鬼,他跟若渊一直抱着一样的态度,虽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有些浑水,他们真的不必蹚。自己跟若渊都是极度复杂的人,无论背景、经历还是性格,若渊更甚之。有些事情一旦跟局外人透露一星半点,就意味着对方已经半只脚踩进了棋局,若是再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他们几乎就算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娄煦在等一个人,或许现在还没等到,但早晚会有这一天;路汇可能纯粹是闲的;至于谢月,谢轩重新投胎那一天,就是她奔赴黄泉之日。归根结底,这三个人都是要走的,他们都有自己最终的归宿。

    既然是过客,那就不必让他们担负太多东西。

    若渊几乎从来不跟他们说自己的事情,楚里偶尔跟娄煦玩玩游戏,交流挺多,交心没有,他们以往也很识趣,不该问的就不开口,但这次实在太大动干戈,乌云阴沉沉地压着,到处都透着风雨欲来的感觉。

    楚里朝后一瞥,娄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一眼里烟消云散,连忙伸手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表达自己的识趣。

    楚里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找一个人?”

    娄煦愣了愣,点点头,他苦苦找寻的那个其实是他生前的笔友,那是他黑暗生命里为数不多的阳光,可惜因为眼盲的缘故,他临死之际也没能见到对方的模样,声音、字迹这些也都没有概念,唯二的信息只有年龄和中学。

    如果口吻算的话,那毒舌应该也是特征,那家伙嘴毒心软,动不动就是“蠢死了”,跟路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找个时间,把他现有的信息整理一下给我吧,别说什么保密,再拖下去,我不一定还能帮你找这个人。”娄煦还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楚里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山顶一块小小的坡地,或许是海拔高的缘故,周围隐约有云雾缭绕,蝉鸣在耳边响着,像山谷间的回音,“到了。”

    楚里给李辰时打电话,后者很快带着路汇赶来,匆匆一看,“就是这儿?”

    两人分析的间隙,娄煦悄悄显形,把外套从头上薅下来,做贼似的溜到路汇身边,拿外套挡着低声说话,第一句是:“完了,我们这个家可能要分崩离析了。”

    路汇:“……你又在发什么疯?”

    娄煦道:“嗨呀!刚才楚哥亲口跟我说的,他说没时间了,让我们早做打算!说得跟他马上要死一样,你相信我,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拆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楚里禁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话有这个意思。

    娄煦被他一瞥,立马噤声,乖乖站直,比军训都板正,李辰时这会儿也没工夫理会他的脑回路,跟楚里一合计,决定先进去一个探探路——这块坡地并不大,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可楚里总觉得这雾气不正常,蝉鸣也不正常,一直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像是在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