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流连了刻把钟,穆昀祈出李家大门时,方过亥初。

    清风婉转,月照花林。原是未有几日,又将仲秋。

    夜色清好,穆昀祈不欲闷在车中,遂自沿河蹀躞,缓缓而归。好在霍阑显意犹未尽,未尝随来,才得令回程一路,耳根清净。

    过了横桥,便见几个卖河灯的小摊。前去驻足,看了半日,却拿起一盏最寻常的莲花灯。

    “此灯我买了。”人声自侧来。

    乍抬头,穆昀祈清淡的眸中一许意味划过。

    流云隐晦,月到波心。

    一星灯火逐波离岸,徐徐漂远。

    回看侍立之人,穆昀祈眉梢轻挑:“若朕未记错,此当是这两月来,在外与你第三回’巧遇’了罢?”

    不躲不闪,彼者点头称是。

    缓步上岸,穆昀祈言似讥诮:“郭偕,你若以为区区一盏河灯便能全汝所愿,恐是太过自负呵!”

    “臣不敢。”那人言辞恭谨不失诚恳:“只人皆道,放灯之时许愿,或可令所想成真,臣遂侥幸一试,至于天意成全否,自不敢强求。”

    驻足回眸,穆昀祈一言难尽的眼神睥睨之:“许愿不错,然朕还是第一回见到,有人放灯时将心愿说出口的!”

    “既求天意成全,”那人目光坦然,“自当对君上坦诚所想。”

    “遂终究,”穆昀祈双目微眯:“你是欲求天意成全,还是求朕成全?”

    看来就待他此一言!彼者叉手:“臣求圣意成全!”话语铿锵,不加犹豫。

    盯着他看片刻,穆昀祈面带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转身。

    “三年未提,朕原还以为,你已将此事放下了。”踱步间,似随意一言。

    摇摇头,郭偕终收起那一脸假做的泰定,露了讪色:“三载不提,乃因不适时,提了也不过徒增困扰而已。”

    “哦?”穆昀祈略纳罕:“则汝何以以为,如今就是时可说了?”

    郭偕不敢隐瞒:“乃因臣听闻,他在北兴修水利、明断刑狱、为民请命,也算积下些功绩,如今下至兴州、上至朝中,皆不乏举荐其人者,遂才斗胆向陛下一求,若许其迁,可否令他回来京中,或……至少,离晏京近些。”

    脚步略缓,穆昀祈似有所思。片刻,轻侧目:“郭偕,你当知贺大娘子急催金芙向朕提赐婚罢?”

    话外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