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想起一件晏嫽不知道、他也不打算告诉她的事情。

    其实他很早便知道晏嫽是只妖了。

    在晏嫽还没有成日嚷嚷她是只妖前,陈洵便知道她是只妖。

    那是数年前的一个深夜,陈洵还是太子,被父皇留在宫中议事,很晚才回宫。

    他精疲力尽,也不明白为何这些事要彻夜解决,尚且是少年的小太子满腹委屈,回府的道又那么长,他越走低压的情绪也愈积愈重。

    陈洵很饿,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惊动别人,回府之后便让崔彦去休息了,他要独自去看看晏嫽。

    ——他从宫中将人偷偷带了出来,不敢太招人耳目,晏嫽在离他房间很远的一处偏房。

    陈洵推开木门,“吱呀”声让他惊了下,唯恐吵醒晏嫽,但陈洵很快便发现这点动静根本不算什么。

    他来到晏嫽的床前,凝视着她。

    女子如今衣裳整洁,身上干净,抱着软软的被子正毫无防备在睡觉。

    陈洵心中郁闷或是委屈的情绪慢慢便消失了。

    他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走,床上睡觉的人却不安分,猛地踢了下被子。

    陈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吓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生出小小的捉弄心思,前倾身子,准备去戳吓人者的额头。

    下一刻,陈洵带笑的眸倏然顿住——

    他又看到了:晏嫽的眼角滑下泪,眨眼间便凝成珍珠,初时还溢着光亮,好一会儿后才湮灭。

    帝王一瞬不瞬盯着枕边的珍珠好一会儿,而后慢慢转移视线,落到了晏嫽的身上。

    这只妖一无所知,仍在酣睡。

    陈洵的耳中仿佛回响起夫子曾经教导过他的话,有一句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缓缓蹲下身,长久地注视着这只异类。

    陈洵以前都读夫子教的圣贤书,因着晏嫽,向来听话的小太子私下里偷偷翻阅了许多山海异志。

    此刻书中的话便清晰地和眼前一幕重叠,陈洵心想:原来小晏嫽是只鲛人啊。

    他收了那颗珠子,看着晏嫽的睡颜好一会儿,这才离去。

    之后陈洵便有了夜间经常去看晏嫽的习惯,他看的多了,也便渐渐掌握了一点晏嫽为何睡觉落珠的原因,很多时候是因为这只笨鲛做了噩梦,被梦魇住了还傻乎乎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