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蟋蟀......”

    苏致远话没说完,苏修已喊了出来,“京中的大官也有爱斗蟋蟀的!凭什么我不能斗!”

    话本烧了可以再买,可那些蟋蟀,是他一只一只精心挑出来的“勇将”,若是跑没了,可没那么容易再逮。

    “玩物丧志!”苏致远狠狠瞪了苏修一眼,苏修犹不服气地梗着脖子犟嘴,最终气得苏致远一甩袖子摔门而去。

    苏致远走了,苏修便挥手让这一屋子人散了,苏致远带了这么多人来,明显是有话要说的,但被苏修这一句话怼的,竟是说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爹气得不是我,”苏修见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穆华夏两人了,这才缓缓开口,“我爹气得是这个世道。”

    这个世道啊,穆华夏暗暗摇了摇头,但凡有些志气的读书人,哪个不气这个世道?贤良不作,奸臣当道,致使明珠蒙尘。

    苏致远是绍定四年的进士,恰赶上理宗亲政之初,联蒙灭金,励精图治。史书将那一段短暂的辉煌记为“端平更化”,历史书说,那是南宋最后一点光亮。

    见过光明的人又怎甘心堕入黑暗?可不甘又有何用呢?文人风骨许是要乞骸骨还乡,以全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声名。

    但苏致远没有,他甚至不曾落下只言片语写当权者的不是,只专心当他的官,只专心做他的事。

    这恰也是苏修最气不过的地方,“可那又如何?他气这个世道,却不敢骂那些高官,回了家只敢拿我撒气!”

    “老爷,许也有老爷的无奈吧......”

    “你竟然替我爹说话?”苏修支起身子瞪穆华夏,那架势,几乎要冲出床来打他了。

    穆华夏笑了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好了,我不说了。”

    能这般善罢甘休就不是苏修了,“不说不行,你快骂他两句!”

    穆华夏摇摇头,又趴了回去。

    “有什么不能骂的?”苏修小心地看了眼门口,而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平日里尽以清高自诩,等到这种时候,连冒死直谏都做不到!”

    “那可是你爹。”穆华夏提醒他,劝自己亲爹冒死直谏的,穆华夏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了。

    “那又如何?”苏修撇撇嘴,但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过,于是趴在枕头上没再言语。

    当夜,苏母果然遣人带了药来,苏修哼哼唧唧地伏在床上由着侍女擦药,时不时还要嚷嚷两声疼。

    “大少爷诶,”那侍女边擦边叹气,“你要是真知道疼,往后就少惹老爷生气吧。”

    “别瞎说,”苏修回过头来佯怒瞪她,“是我爹非要跟我生气,我有什么办法?”

    那侍女不说话了,他们之中早有传言,劝得大少爷改邪归正,那可真比铁树开花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