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有一个是蠢人,听到桂小五郎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瞠目结舌的相互对望,恨不得从未听到过这番话,忍不住恶狠狠的盯着开口问话的同僚,如果不是他多事,怎么会被牵扯到如此惊天秘闻之中,一旦传出去,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感知到百余双凶残的目光,那武士缩了缩脖子,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子出门便会被身后的同僚杀掉吧……他一脸哀求的看向吉田松阴,想要保住性命,只能靠这位智者救命了。

    吉田松阴暗暗为桂小五郎竖了一个大拇指,随后站起身,大声说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众人立刻收回目光,带着期盼的看着这位数日来不断为他们讲述那些前所未闻的知识的一代大师,只听他继续道:“将军殿下的死亡真相不必深究,空山一叶也没有公开反驳幕府的说法,所以诸位心中不必有任何负担。”听闻此言,众人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吉田松阴语气转为沉重:“人人心中皆有道义存在,谁是谁非可以骗过别人,但骗不过自己,空山一叶如果真是不义之人,怎会不顾安危、不远千里前来营救只相处几日的弟子桂小五郎?在下希望,如果哪日空山一叶出现在此,诸位不妨问问自己的内心,究竟应不应该拔刀相向。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忠义,诸位世代享受俸禄自然需要尽忠,但究竟守小义还是守大义,是留作有用之身报效国家还是为愚忠逆令而送命,请所做考虑,拜托了。”说完,吉田松阴深深鞠躬,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吉田松阴多日来的传道受业,加上今天震撼人心的一席话,的确敲醒了众人,原本打算誓死与空山一叶拼杀的心思所剩无几。

    强权毕竟只能压住一时,而无法彻底泯灭心中的正义,而在智慧的引导下,这种由自身萌发的价值观会如幼松般冲破压制思想的枷锁,再也无法被泯灭!

    井伊直弼的确小看了空山一叶、小看了吉田松阴、小看了众武士,更小看了天下之人。

    正在这时,安静的牢房之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更多的还是临死前的惨叫声,这声音由远及近,速度之快,在众人刚刚直起腰戒备之时,已然快要冲到牢门口。

    片刻之后,厚重的木门上迸发出几道璀璨的剑光,“碰”的一声碎裂成几块,一人背光而立,手中长刀白蒙蒙冷森森,双目中的精光甚至比刀更亮、更冷!

    “空山老师!”桂小五郎忍不住欣喜的大喊一声。众人下意识的抽出腰间打刀,摆开阵型,身为精锐旗本,这已经成为他们的身体本能,在大脑下达指挥之前便做好了演练千百遍的动作。

    空山一叶见状,冷哼一声,膝盖微屈架刀于头部右侧,摆出八相架势,就要硬冲!他的时间不多,比古在外吸引火力抵御大队人马,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救出桂小五郎,否则一旦引来幕府大军支援,以他和比古二人的剑术多半也要狼狈逃窜。

    昨日与比古痛饮一番之后,两个当世剑术最高之人发现,无论用什么计谋,最终还是不如光明正大硬闯来得更有效率,空山一叶的空山流剑术本就是脱胎于战场的剑法,善于群战;而比古清十郎的飞天御剑流虽然更像是专精一击必杀的拔刀术,但比古本人的先天条件却让这门剑术的杀戮效率比空山一叶还要高,尤其双方各自掌握了对方流派精髓之后,可以说天下间无人可敌。

    两个接近剑圣修为之人配合,如果放到战国时代,夺取一国成为一个中等大名也不是难事,毕竟出产一万石高便算得一方大名,而一万石供养一百余位足轻和几十名武士已是极限,把这个数字乘以十就是一个中等大名的军力,以这二人的武功,当然不可能在战阵中以一敌千,但只要天天骚扰暗杀,专找武士下手,不出数月,这个国家就自行崩溃了。

    空山一叶和比古拿着佐奈的地图仔细研究过,无论幕府埋伏多少人在暗处,但受限于地形,每次最多只能投放几十人围攻,而且很难摆开阵型,如果一个人负责在外抵御周旋,不至于被堵死在牢房之内,另一个人冲进去救人的话,只要速度快,趁着没有更多部队彻底把附近街道围死,他们绝对可以强冲出去!

    而这,是空山一叶一个人绝无法做到的,也是井伊直弼自信只要空山一叶敢来营救,必能将他围住擒杀。

    一旦这两个无敌之人配合,哪怕营救失败,也可以利用复杂的地形穿街走巷,从容逃脱追击。

    没有打招呼的时间,空山一叶摆开架势就是要强攻!哪怕百人精锐,在狭小的地方也无法发挥全部威力,空山一叶的目的又不是杀光这些人,而是冲出一条路救人。

    “剑圣阁下!还有诸位!请听在下一言!”吉田松阴大喝道:“罢手吧!难道刚才的一席话还不能有所觉悟吗?”听到此话,牢内很多武士不由得放低兵刃,目光不敢与空山一叶对视。

    “什么情况?”空山一叶对这种状况也很诧异,难道不是嚎叫一声拔刀冲过来吗?怎么一个个等在当场,看状态根本没有动手的**。既然这样,他也没有继续摆出随时进攻的姿态,直接还刀入鞘,直直走向关押桂小五郎的牢门前。

    武士们迟迟没有动手,而是自动让开,目送空山一叶一刀劈开牢门,心中不断冲突、纠结,是遵守命令但违背道义死战到底,还是任由其救人而后被幕府责罚?好像无论哪种做法都没什么好下场。

    空山一叶抽出腰间另一把刀,扔给桂小五郎,看着这位已经是英俊青年的弟子,点点头微微一笑:“走吧,也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修行成果,如果死在外面,只能说你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老师,我可是长州藩有名的剑客,得到神道无念流免许皆传的桂小五郎!”小五郎把刀插到腰间,挺直身躯自信的说道,随即拉着吉田松阴的手说道:“松阴兄,我们走!”

    吉田松阴摇了摇头,指着外面的武士道:“你们快逃吧,我留在这里,总要给他们一些交代,如果你我全部逃走,他们必然会遭幕府重罚,被要求剖腹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我还在,或许多少可抵免一些。”

    武士们顿时面露感激,很多人直接收起武器,郑重的说道:“吉田老师,你走吧,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幕府下令责罚,我们一力承担便是。”吉田松阴再次摇摇头,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孟子曰‘舍生取义’,大家既然可做到这点,作为老师的我,怎么可能抛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