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搬到雍丘县的时候,孙山一家拿着作假的户籍田契,在县中押司的安排下,找了最偏僻的村庄落脚,对外只说是回返祖籍。

    然而这么一大家子忽然出现,总会引起旁人的关注。

    孙山的父母早有准备,倒没出什么乱子。家里四个孩子,春雀闺中待嫁,孙山寒窗苦读,不怎么出门。而夏莺和秋燕都还小,总要在外面玩的。

    有一日,孙山书读得累了,出门散心。走到村口,就见村里的孩子围着夏莺和秋燕嘲笑辱骂。夏莺护着妹妹,争辩了几句,便被为首的一个男孩子一巴掌扇倒在地。

    孙山红了眼睛,直接把男孩扑倒在地,一顿暴打。因为下手太狠,甚至惊动了官府。要不是帮他们入籍的押司在县里疏通,孙山甚至会被下狱问罪。

    然而即便逃过了牢狱之灾,家里也赔偿了许多银钱,几乎耗空了家底。这也间接导致了两年后,春雀不得不嫁给郑松那个病秧子。

    父母也好,姐妹也罢,谁都没有怪罪过孙山。但也是从那时起,孙山切身体会到了人世间的可怕。

    能打有什么用?打得过欺辱家人的混账,打得过前来锁人的官差吗?就算打得过官差,那剿灭逆贼的官兵呢?打败十人百人,后面就会冒出千人万人,总有打不过的时候。

    还是爹说得对,夹起尾巴做人,挖空心思读书。只有他考中进士,做了大官,一家人才能安泰地在这人世间活下去。

    那一年,孙山十五岁。

    从那之后,他再没打过一次架,甚至再没跟任何人发生过冲突。孙山竭尽全力地把尾巴夹了起来,还经常向别人摇动,以示善意。

    但是妹妹夏莺被打的那一幕,孙山从未忘记过。

    那年夏莺九岁,跟蝶儿差不多大。

    也许正是眼前这一幕和记忆中的太过相似,孙山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躁,甚至比看见郑桐欺辱姐姐时更加愤怒——毕竟那无赖只动了口,而没动手。

    好在陈庭柳的反应更快更直接,她的出声训斥,让孙山有机会重新抚平情绪,不至于让这屋子里染上老妖婆的臭血。

    “这么小的孩子都打,你还是人吗?”

    陈庭柳把蝶儿扶起揽在怀中,毫不退缩地与罗氏对峙。

    罗氏对陈庭柳早就没了好感,现在仗着刘从德在背后撑腰,更是有恃无恐。

    “这会心疼了?早怎么不知道管教!也对,主人就是个欠管教的贱胚子,下人还好得了!靠着狐媚之术勾引了官家,就真当自己是那天上的凤凰啦?我呸!还就告诉你,莫说是打这小贱人,就是打了你,太后娘娘也只会夸我打得好!”

    “好啊,那你打呀!打给你家太后瞧瞧!”

    罗氏被陈庭柳激怒了,再次扬起手臂,一掌下去,却被陈庭柳擎住腕子抓个正着。

    陈庭柳先是替蝶儿还了罗氏一巴掌,然后又用那套擒拿的动作将罗氏反扣关节,顶向门口,随后在腰上一蹬,将她一脚踹出了屋外。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陈庭柳游刃有余,在门口傲然而立,活像一个凯旋而归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