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的西事图,宋祁得分第一,当然是在孙山主动扣掉自己一半分数的情况下。

    事实上,哪怕扣完一半分数,孙山依旧排名第二,只落后宋祁三分,而比曾公亮高出两分。而独中三元的状元郎宋庠,则体会了一把垫底的滋味。

    不过是小儿游戏而已,输便输了……

    本来是打算这么想的,可宋庠看着眼前七十二块碎片拼出的一幅舆图,内心其实难以平静。

    这真的只是个游戏吗?

    玩到一半时,宋庠看着四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半张舆图,不知为何,竟然隐隐将自己当成了驻守西疆的守土之臣,并为此深感忧虑。

    据说在秦凤路的西部,宋人,党项人,吐蕃人,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杂在一起,并不像宋辽之间有明确的边境划分。今日立一寨,明日毁一村,在地势复杂的山谷丘壑间,三方实际控制的土地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生变化。

    但这些变化并不是由战争产生的。

    三方之中,宋是唯一的国家,党项和吐蕃只不过是依附大宋的部族而已,仗是不能随便打的。哪怕是大宋一方,也不愿意逼迫太紧,把不听话的恶犬逼成真正的豺狼。

    没有大规模的战争,那么田地,工坊,商路,寨堡,谁占据了这些资源要地,谁就控制住了周围的土地。于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永不停歇的收买交易,欺诈恐吓,甚至纵火刺杀,让处于“和平”状态的边地上永远险象环生。

    西事图的玩法,反映的不就是这些边事嘛。

    而他宋庠,用的是代表大宋火德的红色,居然在这以虚寄实的弈局中一败涂地……难道真的是谋算不如他人吗?

    宋庠玩得憋屈,宋祁和曾公亮却十分痛快。尤其是宋祁,虽然只是一场游乐,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胜过哥哥,还最终拔得头筹,确实让他痛失状元的苦闷得到了一丝缓解。

    局中之人是各有感悟,而旁观之人一局看下来,居然也有不少心痒难耐的。

    孙山清楚地听到,先前还不屑一顾的诸位进士,现在居然在“复盘”,就像陈庭柳每次和他试玩后做的那样。

    “状元郎还是有些太谨慎了,那棋子留在手里又下不出小的,就该早点放上去占地抢分啊!”

    “可是棋子数量有限,若是不加取舍一股脑放上去,即便前期占优,后面也会被他人赶超的。”

    “你们别光盯着棋子啊,不觉得孙怀仁的舆图碎片拼得巧妙吗?每次宋公序即将拼出一块高分的区域,孙怀仁一定会抢先破坏。不止如此,他还会巧妙地利用他人拼图给自己牟利,所以才能拿到那么高的分数。”

    “这案戏西事图本就是出自末进士之手,他当然懂得如何取巧,不然怎么要扣掉自己一半得分呢?”

    “哎,不说玩得好不好,能想出这样一套案戏,这孙怀仁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无用啊。”

    ……

    挺好,末进士一词出现的次数少得多了,对自己的评价也不再是清一色的贬损蔑视。

    不过最让孙山感到畅快的,还是众人对下一局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