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赶紧回去吧。”

    母亲的尾音,轻柔绵软,带着无奈,又带着宠溺。

    落在她的耳畔,叫她心下轻轻一颤,恍如严整的湖面上贴过一只翠鸟般,涟漪叠浪,鳞鳞波碧。

    她点了点头,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又想回头看一眼母亲。

    这一回眸,才发现母亲原来一直在目送着她。

    视线相接,母亲对她笑了笑,她也忍不住对母亲笑了笑。

    但不知怎么,笑过之后,心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极淡极轻,渺雾一般。

    她转过头,疾步而行。

    她想,或许走得快些,风扬起来了,雾也就吹散了吧。

    出了母亲的寝殿,她一路没停,越走越快。

    静密沉肃的四下里,她的足音寥同空谷。

    沿途的宫人,早早顿脚,鳞次栉比地拜下去。

    她昂首从她们面前走过,曳地的尾裙潺潺流过见方青玉地砖,宛如心急的春燕掠过青空,转瞬即逝。

    终于回到北殿,侍候栉沐的宫人们已严阵以待多时了。

    她放空大脑,任凭摆布,一刻多钟后,便得到了一个青丝漫垂,身着寝衣的自己。

    九月中旬的夜里,还谈不上冷,但已经有些凉了。

    她掀开锦被,被子里除了熏香金鉔外,还卧着两只手炉,烘开一片暖融融。

    宫人取走手炉,又自青铜错金银镶嵌绿松石龙首带钩中放下帘幔床帐,再徐徐吹灭了满殿灯火,只留一盏夜灯,最后方才蹑手蹑脚地却行而出。

    高敞的寝殿,终于彻底空寂了下来。

    尤其是帷帐一拉,仿佛与世隔绝,自成天地一般。

    阿娇缓缓地窝进被中,借着幽淡的光影,仰望着穗云蔓草的帐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