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邵子牧虽然没有养在邵荃安的身边,但是黎谦山总会每隔一段时间秘密修书一封寄回龙城,告诉邵荃安邵子牧在北境生活的一些情况。

    比如邵子牧今日剑术修为又有什么新的突破,比如邵子牧今日又背了哪些书,再比如邵子牧不安心中无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小动作。

    邵荃安看向邵子牧那只蜷缩在长袖中的手,他的大拇指在不断的从食指到小拇指之间轻轻摩挲。

    这便是邵子牧心中不安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邵荃安走到邵子牧身边,与他并肩而站,看着衰败的湖塘,说道,“她终究不属于这里,这一战若是战败,我们父子一起死。若是胜利,而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你还打算与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邵子牧的身子震了一下,他缓缓的看向邵荃安,这是邵荃安第一次以我自称,以父子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

    “父皇,”邵子牧缓缓开口,眸低有无数千华落尽,“二十三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这帝王之路,让我如此悲伤。当初我母妃离开的你的时候,你也是如我这般悲怆吗?”

    这话一出,邵荃安眸低便开始飘雪。

    那是邵荃安根本不敢回忆的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里只有一片皑皑白雪。

    他甚至都记不起来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在无人的夜晚独自一人默默流泪?

    还是独坐书房一夜直到黎明第一缕晨光落在他如同枯木一般的脸庞之上?

    邵荃安还记得北漠的风沙,记得北漠的之上伉俪的红花,记得黎凝月俏皮的笑容如同北漠黑夜白昼一般永不溟灭。

    可,苍海沧田之后,真正留在他手上的,却是他从来都不想要的东西。

    “子牧,对不起。”邵荃安一声轻叹,无数韶华从他鬓边流逝,“我很怕再失去你……所以替你做了很多决定,但是你请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想让你的帝王之路走得更加平坦一些。无论是我这些年来宠信哪个后宫妃子,还是我设计让你与朱雀新君反目,我都在以我的方式,保护你。”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需要我的保护。但,在父母的眼里,无论你多么强大,你都是一个孩子。只有这点,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在你过去的二十三年里,我没有陪伴你成长。圣战在即,生死未卜,我不知道未来还能陪伴你多久。”

    “我老了,这一辈子应该拥有的东西我都有过。暮年之时,我只希望能够陪在你身边。”

    邵子牧微微侧目,转过身看着身边这个身形已经逐渐佝偻的老人,不过五十岁的年级,却已经满头白韶。虽然是帝王之资,却也是一个害怕儿子离他远去的父亲。

    听见邵荃安跟他示弱的时候,看见邵荃安面对他有些无措的神情的时候。

    之前那口积压在邵子牧心中的怨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他注定留不住凤洛灵。那么在这世间最了解他,最爱护他,最为他着想的只有他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