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趾高气昂的眯眯眼已彻底傻在原地,震惊地看向薛时。小小的庭院中无一人说话,最先应答的还是甘棠,扯过薛时的手,眼都不眨地扯谎:“我相公幼时曾请了位教书先生上门启蒙,可那先生早已离开楚夷,名氏来历亦不得而知。劳老爷子挂心了,这学堂许是我们配不上。”

    老童生一听,连忙焦急地摆手,“这是哪里的话,我何德何能,竟能作这位小先生的老师。”

    不仅连态度,就连称呼皆已变了。

    然而甘棠并不买账,秋三娘见她说话不客气,面色亦不虞,主动出来打个圆场,“既是棠儿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求。这样,今日我先带着少爷回府,私塾这事我们改日再做商量。”

    秋三娘快言快语,动作也麻利,没等老童生阻拦,已然一手拉着薛时,另一只手拉着甘棠,出了小院的门。

    走出去好远,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好奇问道:“棠儿,小石头幼时曾找过教书先生这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编的。”甘棠面色如常。

    “我当是如何呢。棠儿你或许不知其中门道……”秋三娘释然一笑,拉住甘棠的手,正欲再说些什么,话茬却被一下打断,他们正走到薛府门口,见着门口蹲了个着灰麻布短打的小伙计。

    那小伙计愁眉苦脸,坐在门口的凉阶上,遥遥见着他们从小径走来,兴奋地从石阶上一跃而起。

    “敢问这位可是李甘棠李小姐?”

    “你是?”

    两人几乎同时发声,那伙计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急,还未自报家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拱手道:“在下怀县城呈祥酒楼的跑堂林二,奉了掌柜的指示,来取前些日子商量好的墨宝。”

    “当初不是说好了,三日后再上门,怎的你家掌柜这般急切,派了你来寻。”甘棠问林二。

    林二回道:“这副墨宝本是要待掌柜的父亲寿辰时呈上。可偏偏不凑巧,怀县城闹了场大灾,掌柜的老父旧时纷纷前来拜望。掌柜的有意将墨宝当席献上,这才急了些,遣小的来拿。”

    许是一路寻来路途艰辛,林二的布鞋上沾了不少泥点子。秋三娘见他不易,留林二用了中饭。饭毕,甘棠拿上纸筒,带上薛时一同上路。

    乡村的小路尘土飞扬,从薛家村到怀县城又是要走一两个时辰。路上甘棠正停下歇脚,薛时却自然而然蹲在她身前。

    “娘子,快上来,小石头背你!”薛时微微扬起下巴,略微上挑的眉眼充满柔情。

    而甘棠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羞怯,从善如流地趴到薛时背上。反正这傻子又觉不出疲惫来,闲来使唤使唤他又如何。

    “你们夫妻俩感情可真好。一个貌美如花,一个风流倜傥,端的是一对神仙眷侣。”林二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发出感慨。

    他与薛府人接触不多,薛时也不常与他对话,林二竟一时没看出薛时是个傻子,只顾着关注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庞来。

    “那是自然!”薛时高声答了,薄唇扬起,一派少年郎模样。

    甘棠伏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对他时不时的这般言论已然免疫。心里却盘算着另一样事情——等下到了呈祥酒楼,究竟要不要将题字者的真实身份如实告知。

    几人各有各的打算,唯有薛时倒是真的思虑单纯,背着甘棠一会快跑、一会儿慢走,遇到土坡,还煞有兴致地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