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上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滑溜溜的,孟骁紧紧地扶着我,他的手在颤抖,我感受到了他的慌乱和困惑。

    我忽然想拉着孟骁离开,这时候那扇淡灰色的破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神情慵懒的男人,满脸胡茬,头发似乱草,外套油黑发亮,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异味。

    我抬起头不大礼貌地审视着他,虽然他一身邋里邋遢,不过我还是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孙永。

    “矣?你俩孩子啥事?”孙永满脸错愕,也不知我们的来意,他嘴里叼着一根没有过滤嘴的自制的卷烟,嘴角处还有白沫子。

    孟骁显然被骇到了,他惶然地躲在我身后,只露出半张脸,不过须臾,孙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小孩是方莲的儿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他提我妈的名字,我内心深处泛起一阵恶心,仿佛回到十二年前,他做的那些龌龊事。

    “是。”我终究向现实低了头,毕竟他就是孟骁未来要依靠的人。

    我们是那么地弱小和无助,以至于我们没有骨气去拒绝那些我们不齿的人和事。

    “快进屋,快进屋!”孙永的眼珠子忽然亮了起来,他慌忙把卷烟扔进臭水沟里,还特地伸手抓了抓他的乱发,热情洋溢地把我们引进屋。

    房间里的景象简直不堪入目,黑漆漆的,脏兮兮的,方寸大的地方,没有落脚的地,破铜烂铁堆了一地,却连个凳子都没有。

    床下边还吐满了黏糊糊的东西,我差点呕了出来,我极为不适地咬紧嘴唇,摒着呼吸,浑身难受。

    “坐床上,来来来。”孙永象征性地拍了拍床垫,灰尘碎屑霎时间就飘了起来,他尴尬地笑了笑,拉着孟骁的手就坐,又伸过另一只手来拉我,孟骁紧张地盯着他看,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来。

    “我站着就好。”我实在是坐不下去,那褪了色的被褥,被什么烫了无数个小洞的毛毯,枕头上还散着几只臭袜子,那味儿……

    不仅只是嫌弃厌恶,还带着戒备,我站在孟骁身后,就挨着门口,随时准备拔腿狂奔。

    孙永从破柜子里翻出一个缺了个小口的瓷杯,倒了杯水给我,我谢拒了。

    我阴测测地认为,那杯水指不定放了药,并用手指轻轻地在孟骁背上敲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偏见,印象不好的人,看他做什么都不再信任,事实证明这时候的孙永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因为孟骁喝了那杯水。

    “是不是你爸不要孟骁了?”孙永问我,明明问的平淡,可我却听出了一丝窃喜的意味。

    “是……”孟骁抢了白,他很狼狈很沮丧地勾着手指,头也不敢抬。

    “真的?”孙永终于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了,又觉得这样的态度太露骨,他缓了缓,克制又甚微地问道:“那你就和我过吧,虽然……”

    孙永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就是家里破了点。”

    何止是破了点,我心里不安起来:“孟骁就是过来看看你,没别的。”

    “就过来看我?”孙永被这措不及防的答案打击到了,他猛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胸腔的嗡鸣声那么地沉重,孟骁不忍,拿起那个空杯给他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