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晌午一直走到傍晚,到了荒野里一个无人踏足的山谷中。

    这里便是幽兰谷,当年,他的父亲便是在这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当年盛扶怀赶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他父亲的尸骨,便只在崖底的一块平地上立了碑,远远看着那座隆起的小坡,盛扶怀一步步走过来时,离得越近,越是不敢靠近。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能被父亲接受,他心中尚有愧。

    他在呼啸的风中开口,“父亲,原谅儿子只能杀了王起替你和母亲报仇..请原谅儿子无用,想除掉一个王起都心力交瘁,前路凶险,但我定会奋力一搏,至于夺位......夺位并非儿子想的那般简单,这其中牵扯了不知多少名将士的生命,他们背后,又都是一个个家庭。谢翀心狠手辣....但他勉强算是个好皇帝,我不能杀他。有他在,是大夏百姓的福泽,我不能因为个人仇恨,毁了大夏百姓的安定.......”

    他嗓子有些哑,说出的话中,仿佛每一个字都藏了钉子,在他的嗓子处划一道口子,越到后面,他越是说不出。

    不知为何,盛扶怀看着这座简易的墓碑,心中里比任何时候都痛苦难堪,他的拳头一直紧紧握着,默了一会儿,黯然转了身,上马离开了幽兰谷。

    天似乎阴了下来,又似乎开始下起小雨,面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大概是走了挺久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出了山谷,前面渐渐有了人气,隐隐约约还有个茶水摊子,有人在叫卖吆喝。

    从那声声起落中,盛扶怀忽然想到了生活的样子。想着若是他能和谢湘亭在这里隐居,共同经营一家餐馆,该是多神仙眷侣的日子。

    他这般想着,心里忽然通透起来,感受到了一股释怀。

    或许真的如谢湘亭同他说过的,他的父亲也不愿看见他在这世间苦苦执着于莫须有的事情,无非是自己将自己禁锢在一个执念中,殊不知这也不是他所在乎之人想要的。

    盛扶怀苦笑一声,忽的从胸口涌出一股热流。他吐出一口血,眼前一片黑,直接摔下了马背。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好从城外赶来,路过之时,马车停下来,从车内下来一名面色急匆匆的女子,见盛扶怀晕倒在地,便命令车夫将他扶至马车内,而后马车匆忙行驶至城内。

    ...

    浔香楼中,谢湘亭看完了账目,便帮着程曦给客人倒了杯水,她手里提着水壶,外面一阵呼啸的疾风声入耳,不知怎的,胸口忽然痛了一下,紧接着又有些绞痛,让她一时胸闷喘不上气来。

    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番,除了天气有些阴,开始下了点小雨,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许是天气的缘故,她最近常常忧心,身体也不免有些疲乏。

    谢湘亭将水壶放置原处,坐到账台后的梨花椅上,深吸一口气,胸闷还是没有缓和。

    程曦见她面色不好,便走过来问,“湘亭,你是不是不舒服?”

    谢湘亭道:“只是有点胸闷。”

    程曦给她倒了杯茶,“前些日子发生那么多事,你都没有好好休息。”

    谢湘亭接过来,朝她笑了笑,“许是下雨的缘故,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惶恐不安。”

    程曦这下明白了,知道这是心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盛将军有些日子没来了,京城那边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湘亭,你也别太担心了,成不成的,我都跟你在这辋川过踏实日子,外面的一切都和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