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汝鸯十分看重这位母亲身边的老嬷嬷,将她等同于有血亲的长辈,汝氏在江家的一应待遇都和主人无异。

    当年江家夫妇离京,便是将年仅十岁的江琚和不谙世事的江蕖托付给她照顾,兼管府中事务。

    汝氏对主家忠心耿耿,又是难得德行合一的长辈,以往江蕖虽不大愿听她的管教,也要尊称她声汝夫人。

    阿眷心里虽觉着姑娘不太对劲,可因有令下人不准多言那件事,她不太敢和汝夫人说。且姑娘一直不亲近汝夫人,怕是还要怪自己事多。

    江蕖表面在逛园子,可实际内心波澜起伏不断。

    十多天了,每次回想到阿眷她们口里说的昏睡不醒的三天,江蕖却知道其实是经过了一辈子。

    她看到了来自丈夫厌恶的眼神、自己引进门的舞姬爬床,落魄的江家,和.......一个疯癫的弃妇。

    那是江蕖和江家的惨淡结局。

    江蕖清晰记得死前的最后一幕,这是她重生以来数个夜晚都在重复的梦魇,不断折磨着她的身心,让她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可是江蕖还要强忍着,不叫人看出端倪。

    她表面风平浪静,可甫一闭眼脑海中就能重现——前生死前最后的、也是最为残忍的一幕:

    那位素来温和有礼,每日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丈夫,被她撞见他和府里的舞姬厮混在榻上。江蕖不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做这事就被她看到,还是说她此前一直被蒙在鼓里,今日才碰巧暴露在她眼前。

    江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谢广臣皱着眉头起身,一把扯过锦被盖住两人的身体。后望向她,耐着性子,还用着以往温和的语调,问道。

    “夫人怎么来了?”

    江蕖怔愣在原地。

    此前让她感到温柔多情的声音,如今听来只觉惺惺作态和恶心。江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体内气血一阵横冲直撞,脑子也是胡乱的:”你、你这是在……”

    刚开口江蕖就哽住了,她满心凄楚,然而面上还得维持着坚强,又兀自勉强说下去:“......当初迎娶我时,是谁承诺永不纳妾?”

    “又是谁,同我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带上了哭腔:“那可是你啊!是你谢广臣!是你自己亲口同我说的,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

    江蕖一边质问,恍惚感到脸上湿润一片,方知已有热泪盈出。

    她泣不成声,眼中有泪,视物也模糊了,只能徒然睁大眼睛,直视谢广臣,目光含着难言的伤痛。

    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就连先前脸上温和的神色都褪的干净,只是漠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江蕖心里一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让她更加心痛难忍:“你什么都不说,可是早就存了这份心思?抑或,你根本就是厌弃了我!若想纳妾,你直说便是,何必掩藏?我只当从未听过那些作谎了的话,是我自己遇人不淑,哪还会来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