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眷慢吞吞摆到身前,是一只纸鸢。以白纸作底,上面画了一只白尾鹞,鹞鹰尖锐凶猛,喙小且目赤,边缘的翅羽用黑墨勾勒出流线。

    画工简单却逼真,放风时纸鹞扶摇而上,烈烈如雄鹰翱翔。指不定,会叫下面的行人眼岔当真以为有鹰禽在头顶盘旋。

    当阿眷递给她时,江蕖静默一刻,眼底涌起诸多复杂情绪——

    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风筝。

    阿眷一直保管得很好,买回来这么久,哪怕玩过好几回,上面的图案依然完好如初。

    阿眷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在旁边提议道:“今日风大天晴,阳光还不刺眼,最是放纸鸢的好天气了。我看姑娘接连整日关在房里,怕别闷坏了。”

    “天气好,姑娘就到院子里放放风吧。”

    江蕖脑海中被一只小小纸鸢唤起了为数不多的幼年记忆,不由得怀缅起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好。”

    阿眷听到应允,高兴地不得了,脸上立刻洋溢起这个年纪女孩儿纯真无害的笑容:“那咱们快走!我早都准备好了!”

    江府的园林不是小桥流水般的九曲回廊,而是阔落有秩的结构,路面平坦且直,各种植被泾渭分明,所以方便了江蕖她们在园中玩耍。

    鹞鹰很快就被放到了天上,一点点送到更高的空中。江蕖和阿眷都是放纸鸢的好手,她们人轻力气小,却惯使巧劲,不仅不会被空中风力吹得站不稳脚,反而靠一拉一扯间让鹞鸟全凭着她们心思飘动。

    江蕖放了会儿有点累,阿眷却仍没玩够,兴致勃勃地摆弄线轴。纸鸢忽高忽低,阿眷的笑声一直明朗清越,江蕖羡慕阿眷这般毫无心事,继而欣然感慨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天真豁达的人。

    她往假山前的石凳走。先前江蕖跟着风向跑了一段,额间沁出了细汗,觉得有些口渴,想坐下来喝口茶水歇息一下。

    可她快要碰到凳子时,突然听到耳边一道中气十足地呵斥:“反了你了!”

    “......”江蕖一时愣住,身体不上不下僵硬在半空。

    阿眷显然也听到了,她左瞧右望,四周并没有外人。

    很快江蕖站起身,绕到了假山后,果不其然看到了刚才声音的主人:乐坊的管事王九。

    他面前倩生生候了五位妙龄女郎,看衣裳打扮都是坊中娘子,其中四位垂手低眉立着,右二女郎膝盖跪在地上,可身体挺得十分扳直。

    王九没有发现江蕖,嘴里继续骂了好几句,里面夹杂些腌臜脏话,然而跪着的人仿佛全然听不见,下巴微抬,目光却落在旁处,是个倨傲的轻蔑姿态。王九见她不识好歹,也不惺惺作态了,最后撂狠话:“贱命一条还敢嘴硬,我今日就是打死你,看谁来替你说话!”

    说罢当真一道掌风扇过去。

    江蕖等他手掌快要打到女郎脸上时,才不慌不忙从假山旁走出来,开口道:“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躲在后头教训人,不曾想竟然是王管事啊。”

    王九才注意到江家小姐在侧,立刻惊慌失色:“江小姐您、您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