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子只是因为我性情柔顺,愿意听他的安排而选择我,而非真心喜爱我,那我的这份长处,于我而言,反而是成为缺点了,我可以改掉的。”

    穆犹知原本瘫坐在玫瑰椅上,柔若无骨。听完观若的话,却忽而坐直了。

    “你也读过《女则新篇》?”

    观若很快摇了摇头,“什么‘《女则新篇》’?”

    穆犹知看见观若迷茫的神情,很快也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

    还是同她解释道:“《女则》你总应该是读过的吧?那是唐时长孙皇后所著之书,用以规范女子的言行举止的。”

    “而《女则新篇》,则是本朝文嘉皇后的著作。”

    是晏皇后。原来她还写过书。

    “《女则新篇》里对于《女则》通篇都进行了批判,加入了文嘉皇后自己的注解。其中有一条,便和你方才说的差不多。”

    “‘女为悦己者容’不错,可女子更应该学会取悦自己,将自己的需求放在所有事情的第一位。”

    “女子生而为人的意义,并不是做好某个男子的女儿,做好某个男子的妻子,做好某个男子的母亲,而首先应该是取悦和接纳自己。”

    观若听完,默默无语良久,而后才道:“娘娘说的,比我方才说的要好得多。”

    “千百年来世人对于男子的要求,在庙堂之上,在江湖之远,在塞外的千帐灯中,总归是在家庭之外的。”

    男子名垂千古,或因鞠躬尽瘁,或因赫赫战功,或因诗词文章,总之不会是因为他们对待妻子儿女的好。

    张敞画眉这样的故事,在女子眼中或许是一段佳话,是她们对未来夫妻生活的期盼,可在许多男子眼中,不过是英雄气短罢了。

    “没有人要求他们做一个好的父亲,他们可以将精力全部放在自己的事情上。”

    “可以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也可以纵情于山水,将幼儿与妻子留在家中,不闻不问。”

    “若是子女不成材,也有一句‘慈母多败儿’给他们用作现成的话口。”

    “也没有人要求他们做一个好的丈夫,他们可以不是一心一意的。”

    “我母亲还在时,我父亲最喜欢东坡居士的词,觉得他的词落笔超逸绝尘。”

    “可是母亲去后,他再读到《江城子》,纵然不是虚情假意,可是这真心里,到底是有一半属于旁的女子的,他后来便将这些诗集,全都焚毁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那时候她应该只有八岁。

    醒来时见院中浓烟滚滚,书房之外的青竹也被燎去了大半,吓的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