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末邱停下身形,转头望去,看到一个青衫年轻人看着他微微笑着,笑容如同春风。而且那个青衫男子还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神清澈如同山泉般沁人心脾。他便走了过去。

    “来,朋友。我不白问问题,请你喝鸽肉馄饨。”正是楚愁的青衫年轻人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落魄公子哥景末邱坐下。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景末邱大口吞咽着鸽肉馄饨,发音不清地说道。

    “请问世间情为何物?”

    楚愁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景末邱愣住了,心中虽然奇怪,但在咽下口中的那口馄饨后,仍旧是如实回答道,“直教人生死相许。”

    “嗯,那又请问。世间可有无双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楚愁点头后继续问道。

    “世间之事,没有十十美的,亦没有真正一直都称心如意的,所以做人只能专注一事一物,若是分心,心有旁骛,不是办不成事,只是办的不是那么好了。”景末邱又喝了一大口的馄饨,回答道。

    “为何世人都爱言世间夫妻皆是‘朝云聚散真无那,百岁相看能几个?’”楚愁看着景末邱的那碗馄饨已经见底了,便又买了一份,然后继续问道。

    “因为人心易变,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如云烟一般过眼即散……”说到这里,景末邱心中作痛,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

    “这一点不太准确。”楚愁微微摇头,然后道,“世间男女,真心相爱的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很少能够走在一起。不是真心相爱,或者是爱的不是那么深的男女,反倒是因为各种原因最后走在了一起。真正互相相爱而走在一起的,很少很少,所以百岁相看的就很少。大多数人,都是只能默默在背后,遥望着记忆中早已模糊的那道背影,度过苍白地一生。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说的正是如此。”

    “你是何人?”景末邱毕竟是大族豪门出来的公子哥,听闻楚愁谈吐不凡,但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楚愁,便疑惑询问。

    “一个还在路上的人。”楚愁沉默了一下,开口回答道。

    “世人皆是在路上啊。”景末邱闻言后感叹。

    “希望他年有一日,遇到她后,还能开口轻轻道一句‘别来无恙’。”景末邱心结此时似乎已经解开了。

    “如此甚好。”楚愁点头,起身付钱,然后带着赵芷水离开此地,消失在冥冥夜色中。

    而景末邱则起身向着相反方向走去,他要回到现在那个租住的破烂家中,开始认真修复自己的家族。

    很多年以后,一路披荆斩棘带着景家重回巅峰甚至迈向更高层次的景家老家主景末邱,已然官至东极帝国的门下省尚书令兼武英殿大学士,可谓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一天,老人提前下朝,这是皇帝给他的许多权利之一。老人独自一人背着手弓着腰缓步在御道上悠闲走着,突然,他想起了当年自己正落魄不堪时,一个不知姓名甚至容貌都已忘掉的那个同龄人给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想起了当年那个至今再也没有见过一面的心上女子那冷漠眼神。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年他还太年轻,看不懂那女子冷漠眼神之后藏着的温柔与洒脱之情。直到后来他历经官场沉浮,见过各种人面人心后,阅历丰富到极致后,想的事情就多了,也就没有去想那个女子。直到刚才,他才蓦然回首,发现那人仍在灯火阑珊处。

    “什么忘了……都是骗人的。”老人自嘲一笑,用了大半辈子去遗忘的,最后只是一个念头,心中便再次风起云涌。

    老人连夜从京城赶回了汴京,然后一路向着当年的那个“婉君阁”走去,连衣服都没有换。虽然没有带着扈从和奴仆,阵仗不大。但是,他穿的那身整个帝国都没有几件的印有仙鹤的紫色一品官服,就足以让整座汴京都为之战栗。

    老人虽然年迈,但是老当益壮,哪怕背已经驼了,步伐却依旧有一股子气势。很快老人便走到了当年的“柳花巷”,只是如今这里寂寥无比,只有几家生意很不好的酒楼茶馆,昔日的繁华已逝去。

    昔年的“婉君阁”的阁楼如今已变成了“王氏茶馆”。茶馆内正在打瞌睡的掌柜和一位年轻伙计见到一袭紫衣老者进入茶馆,以为是哪个家族闲散的豪绅前来饮茶,急忙走了过去,想要把握好这单生意,好好伺候一番。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细水长流,钱都是慢慢赚的。一个有钱子弟喝的几次名贵茶水往往还不如一个殷实家境的人在这里每过几天就来喝一次,然后喝上一年所赚的银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