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玉蝉全不顾他人看法,择一块青石端身盘坐,落落大方,俏脸之上写满执着,仿佛面前是一张完好的古琴,静待她玉手轻拂,操弦弄指。

    “风伯?”

    项雁南闻言,凑上前来,剑眉微皱,显然是不明白项玉蝉此举何意。

    “是。风爷爷说,这张琴,长三尺六寸五分,金、木、水、火、土五弦分列其中,首尾有文武双弦护佑……琴面为弧,代表着天,琴底为平,代表着地!琴道,也即天道!”

    项玉蝉抬起头,看向俱都一脸茫然之色的项雁南和二位长老,声如玉铃,面色恬静:

    “我自幼便跟随风爷爷苦练琴艺,但比起曲子本身,风爷爷最常提起的,却是琴心与琴意!我以前很不理解,只道弹琴便是为了取悦宾客,或在人前显出自己的才能,便专挑捡些好入耳的柔词丽曲,却不知是误入歧途,用错了劲!”

    “现如今,经历了一些人和事,我仿佛悟到了一些真意,琴心决定曲意,曲之意境又与心之意境息息相关!柔词丽曲固然赏心悦耳,却终究不能传达抚琴人真实的琴心和琴意。”

    “孤僻高隐者抚琴,则琴声清绝诡辟;风尘中人抚琴,即使是再柔艳甜美的曲子也带着几分愁倦怨气;若是侠客剑士抚琴,则是杀光阵阵笛声若剑……以心御琴,以琴传道,琴便不再拘泥于曲目,可以通达意境,感染众人道心耳!”

    项玉蝉见两位长老都已听得愣住,忽而轻笑两声,两位长老方才回过神,项玉蝉又道:

    “我不知道自己悟得对不对,但我想,既然风爷爷托梦与我,便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说得好!”

    项雁南不由赞道,他沉毅面容上难见喜色,此时却如沐春风。

    项玉蝉唇眸皆闭,气息淡若幽兰,身上还真有几分女琴师的根骨和品质。

    “哎呀!莫非这琴真有灵气?”

    “我倒认为,是少山主一片赤胆琴心,惊动了天上人,重新凝聚了琴身!”

    两名长老惊诧出声,那琴骨碎片竟亮起滢滢一层幽光,汇成了一片青光浮影,飘至项玉蝉身前。

    青光如风吹浮云般散去,一张素雅古琴赫然呈现而出。

    比之风伯所用的遵朴苍劲的古琴,项玉蝉指下的琴已是改头换面,琴骨、琴柱雕花精细,琴身造型亦是极为清雅,如从上品梨花木上,方才截下的一段新木,活生生的,还似有着淡淡花木幽香,若是淋一场雨露,保不齐能开出鲜梨花。

    项玉蝉裙袖飘飘若仙,眉眼舒朗如雨后空山,她轻吐一口兰气,净水明眸忽而泛起涟漪,玉指如拨开一汪碧水般拨动琴弦,又如捧起水中倒映的月牙般,轻巧地释放琴弦。

    “波!”

    琴韵如淡墨晕染开来,悠扬清逸,项玉蝉指下琴音,竟如工笔细描的丹青彩卷一般,细长隽永,初听淡如茉莉,回味却千里无穷,荡魄惊魂。

    项玉蝉眼观细鼻,心随琴弦,似已被自己的琴音所陶醉,周围的尸山血海、战火狼烟仿佛不复存在。

    只有雨露敲打清荷的幽静闲适,莲子的青嫩回甘,水塘里忽而跃出一条金色的锦鲤,吐出一柱瑞水,水珠四溅,敲打清荷,滋养青莲,一颗莲子恰好垂落,被锦鲤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