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建桥爸爸略一沉吟,“种地我可不在行呀,可孩子们上学念书却是我的责任。老哥哥,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大家说有好多孩子都没上学,有这回事吧?”

    “有哩有哩!您看我的几个娃娃,一个上学的都没有。就我老三家,也只有一个在学堂念书。”

    “那就是说,大多数孩子都没上学。”

    “就是呀。”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是穷,一是丫头多。还有就是劳力不够。这一分田单种,就更不想叫娃娃们上学去了。”

    “你分析得很准确。我掌握的情况也大致如此。老哥哥,你说个诚心话,想不想叫孩子们都去上学——”

    “哎呀,我咋不想呢!我想得很哩!大道理我说不上,就说我们家,先人们就是凭学问才创下家业的。我们老爷爷在世时就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说实话,我们庄子上,好多人家里都放着点书哩,都是先人们留下来的。后来生活紧张,也就没人想念书的事情了。”

    “是啊,我们沙阳自古以来就有人居长城之外、文在诸夏之先、文运之盛甲于河西的盛名呀!至今,许多人家门楼上都还挂着‘地接芳邻’、‘稼穑为宝’、‘居易俟命’、‘君子攸宁’之类的匾额!村落里飘荡着诗韵风雅。你看看你家门楼上不也挂着“耕读传家”吗。眼下尽管还有些困难,但千年积累的文化底蕴还在,群众中读书求学的思想基础还在,孩子们知识改变命运的理想也在——”

    “就是就是,”德町由衷地说,“就是这个意思呀!”

    “那——老哥哥,带个头,叫斯琴上学去吧!”

    “啥?”德町吃惊地说,“叫九丫头上学去——”

    “不行呀?”建桥爸爸反问道。

    德町红着脸说:“不是不行。实在是不行呀!”

    建桥爸爸笑道:“那你得好好说说,怎么个实在不行?”

    德町掰着手指,慢悠悠地说道:“一个,是家里实在没钱。她小哥的眼睛还瞎着没钱治,买农具买牲口也等着用钱,更不说还有六条光棍哩,愁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二个,这么一大家子人,烧茶做饭,拆补缝洗,都指望着九丫头,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她。三个,三个——”

    “有啥说啥,不要顾虑。”

    “三个,就是,丫头嘛,早晚都得是人家的,终归是个赔钱货。”德町吞吞吐吐地说。

    建桥爸爸用手指着自己的脑门说:“问题还是在这里嘛。大道理人人都会说,可放在自已身上就未必顶用。好啦,老哥哥,我暂时不做你的思想工作,先领我到队长那里去吧。”

    德町如释重负,急忙端起茶碗,请建桥爸爸喝了几口水,便一起下炕到德峰家去了。

    德峰一见建桥爸爸,又是递烟,又是让茶,忙得不亦乐乎,又悄悄吩咐多虎妈赶紧去杀只鸡。

    建桥爸爸坐定后,也不客套寒喧,开门见山便问德峰:“你是队长?”

    “就是就是!”德峰急忙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