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负手而立:“李氏,大周律载有明文,自行供认的和官府查知的,量刑上大有不同。你也不必指望着有谁能救你,如今能救你的只有律法。”

    他走过去点了线香插进案上的香炉中:“本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香燃尽前据实交代,算你坦白;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时明时暗的灼目光点一寸一寸地向下游走,升起一缕青烟。直至光点消失,香灰啪地一声折落在香炉中。

    陆辰转身欲去,身后传来一声急促地呼喊:“大人!奴婢什么都说。”

    “好。”陆辰回到书案前坐下,拿起笔提醒道:“机会只此一次,望你如实回话。”

    李嬷嬷狠狠地点头:“是,是奴婢与周贵妃宫里的莺歌闲话,说起儿子科考的事。她给奴婢出的主意,让奴婢求公主帮着引荐主考官。公主没答应,她又撺掇奴婢打着公主的旗号与主考联络,说奴婢是长乐宫的人,又有公主的荐信,主考多半不会生疑。”

    她不住地抽噎着:“莺歌说她们贵妃的侄子也在礼部,与陈大人多有交情,有他从中牵线,陈大人定会见奴婢的。她叫奴婢提前仿照您的字迹写封信,到时候拿着您的信去就是。”

    “一开始奴婢还犹豫着不敢去。莺歌却说,只要事情一成,奴婢后半辈子便有指望了,真出了事只管推到公主身上。皇上疼惜公主,又要顾全皇家名声,定然不会追究。这才说得奴婢鬼迷了心窍。”

    明颐终于明白,李嬷嬷先前为何要替莺歌隐瞒,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拿公主当挡箭牌,皇帝若是为了维护公主将此案草草了结,他们也可浑水摸鱼,苟全性命。

    李嬷嬷接着道:“后来奴婢托人伪造好了书信,莺歌却总说陈大人忙着,不肯见奴婢。奴婢以为事情不成了,渐渐的也就断了念想。却不想会试前一日莺歌突然来告诉奴婢,说替奴婢约见了陈大人,叫去广德楼相见。再后来……大人也就知道了……”说完便低下了头。

    陆辰想了想,这番说辞倒是与他的推断基本相符,他问道:“莺歌让你去广德楼,可给过你什么作为凭据?”

    李嬷嬷摇了摇头:“她说已经在广德楼订好了雅间,叫奴婢直接去就是。”

    “那你与莺歌说话时还有旁人在场么?”

    “并没有旁人。”

    陆辰不禁蹙眉,莺歌的所作所为全凭李嬷嬷一面之词,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有等胡大缉拿归案,才有可能与李嬷嬷的证词互为佐证。

    陆辰命书吏下去将与此案有关的笔录整理好,又遣退了旁人:“明颐,如今李氏伪造信件诬陷公主、勾结陈府管家泄露考题证据确凿,但是莺歌的事情尚且没有证据,要想查清真相,关键还在于胡大。现下胡大何时归案,还未可知,不如先将目前查清的事情向皇上言明,也好为你正名。”

    明颐点点头:“我也这样想。只是莺歌一节,陆师傅要如何禀告父皇?”

    “你的意思,暂且不向皇上禀明莺歌的事?”陆辰见她这样问,心中暗自猜测着她的打算。

    “正是。”明颐道:“若不能一击即中,就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找不到莺歌参与此事的证据,不如暂且不报。她不过一个宫女,并没有陷害我的理由,这背后定然有周贵妃的手笔。”

    “的确,他们若是警觉起来,往后的追查会更加不利。”陆辰肯定了她的想法,又道:“周贵妃确有不小的嫌疑。明颐,你想过没有,此事一旦坐实,针对的不仅是你,还有陈经国。而如果陈经国获罪罢官,贵妃的表侄周承文就极有可能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可谓是一箭双雕。”

    明颐先前猜测周承文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接近陈经国,倒是不曾想到此事他也可以从中渔利,听陆辰这样一说也觉得极有道理。毕竟没有身处官场之中,她对于官位升迁的事情就远不如陆辰敏感。

    明颐叹道:“但是即便日后抓到了胡大,只要莺歌揽下全部罪责,贵妃依然可以高枕无忧。”

    陆辰笑了笑:“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没有胡大的消息,也算是好消息。我最担心的是有人要杀他灭口,那可真是死无对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