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就像女人看见珠宝,会发出贪婪的眼神,阿渚的目光掠过薄银片镶着的小带,末端锃亮的金圭尾,和上头挂着的兽面纹带饰,觉得十分威武。

    霍峤炫耀:“怎么样,羡慕了吧?是不是后悔,路上没对我更好些?”

    她随手挑起上头挂着一柄短刀,想到阿渚杀人的时候,用的那柄镶蓝宝的刀,挂在上头倒配。

    阿渚只是看着,并不答话。

    她忽然问道:“阿渚是假名吧?”

    阿渚避重就轻:“姓名身外之物,家族且不存,故国已不顾,留着有什么用途?”

    她佯怒:“你不和我说实话。我生气了,不给你瞧了。”

    霍峤一搂衣摆,上了轿子。阿渚往前走。过一会儿轿子跟上来,有人在身后打他一下。阿渚只看见霍峤半掀帘子,冲他显摆:

    “我要罚你对我不敬,你这辈子就睡在马厩里给我喂马吧!”

    他不理她,走回驿馆,轿子渐渐远去。

    待褪下衣裳,他才听见一声脆响。地上掉落着一条蹀躞带,正是霍峤方才给他看的那一条。

    别馆里露浓月深。宣城公主赐宴诸人,又赐下许多封赏。在众人在喜气洋洋当中觥筹交错,官吏们都喝得酩酊大醉,有失了仪态的,在馆内大声喊着划拳酒令。

    公主暂时下榻的寝居门外,两个奴婢屏息凝神地守着。她们都是从萧京指派来服侍宣城公主的,顾大人特地吩咐她们,不许叫任何人进屋。

    香闺之内,粉汗淋漓的宣城公主——现在她的大名是霍如仪——从红浪般凌乱的被衾中探出头来,搂住那位奉旨迎她的顾先章大人。他们俩不着寸缕地贴在一块儿,为沉水香的烟雾缭绕着,恰是一副香艳图景。

    搞定亡母的旧情人,原来这么容易。如仪的纤指抚上顾先章眉头。

    顾先章看着怀里的软玉温香,那张朱唇轻揾的小脸近在咫尺,恍惚道:“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就连声音也像。”

    当年的顾先章年少入仕,出使番邦,是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芝兰玉树。如仪的生母张氏是皇后胞妹。母家替她择婿,选中的正是朝廷新秀顾先章。年方及笄的张氏掀开珠帘,素约腰身,纤袅削肩,尤其那双眸子,剪水一样清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没能等到赐婚,却盼来一道消息——张氏已入宫封为昭容。坊间传得更为不堪,是张氏探望有孕的皇后,被天子临幸,才跻身宫妃之列。

    如仪的眼神掠过他怀忆旧事的脸,心想:你倒是敢回忆。要是我娘知道你今日做的事情,定会掀了棺材板来找你。

    她心头冷笑,却作颦蹙之态道:“你休要再提,又勾起我伤心事。”

    顾先章这才识趣地噤声。和他说话,如仪总能占据主导。她的玉手勾在他脖颈上,突然又推开他,故作生气道:

    “顾大人,你真是个薄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