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国内的局势,在某些事件发生后,很可能会超过某个临界点,从而进入某种不可逆的连锁反应,而这个临界点,掌握在帝国手中。”马朝阳平静地说道,“这包括帝国在前线对俄国施加的军事压力,对俄国各**力量的支持和居中协调,对德国,土耳其,罗马尼亚,以及俄国内部各民族,包括犹太人各股力量的配合。”

    “我有信心,只要帝国在正面战场取得足够份量的胜利,比如攻陷了乌兰乌德,赤塔,海蓝泡,伯力,尤其是海参崴和伊尔库茨克,再加上中亚的一些重镇,比如比什凯克和塔什干,甚至阿拉木图,帝国就掌握住了点燃俄国火药桶的火把。”马朝阳说道,“俄国的整个社会结构是一种畸形,也就是所谓的双头鹰,一个头是西欧化的上层贵族和资本家,一个头是东方化的底层和知识分子。他们彼此鄙视,却又被沙皇这个精神上被神化的东西所凝聚起来。这个国家由于早期遭到四面八方游牧民族的进攻,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并进而把对外扩张当作了一种自卫的本能。”

    “沙皇的威信,实质上是建立在他能够给全体俄罗斯人带来安全感,也就是他几乎总是打胜仗,给他们带来新的土地。”马朝阳说道,“在俄国历史上,每一次重要的战败,几乎全都导致了某种激烈的变革,或者是**。克里米亚战争,是沙俄历史上第一次重要的失败,沙皇自尽,新沙皇被迫进行激烈的变革,废除农奴制。而现任沙皇尼古拉二世,既没有父亲的意志和铁腕,又没有祖父开明的头脑,属于既愚蠢又顽固的那一类,正是所谓亡国之君的范本。”

    “一旦在本次战争中失败,尼古拉二世的统治必然陷入危机。这个时候,俄国要改革,**党中的激进派要求更多,某些野心家则希望**进一步发展到颠覆政府,天下大乱,而帝国,则掌握着局势变幻的终极推手。”马朝阳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帝国掌握着资金,在各**党中的影响力,并且把这些俄国内部的力量与外部的力量,如德国土耳其罗马尼亚甚至波斯阿富汗联系起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尼古拉二世或者他的重臣们想要通过答应民众的要求来缓和局势,帝国也可以操纵某些激进**派作出过激行为……只要帝国愿意,俄罗斯就会被彻底引爆,成为一个可怕的漩涡。”

    这个时候,连郑宇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到了那个时候,能够挽救俄国的,首先还是帝国。”马朝阳继续说道,“俄国最强有力的军队,连同其兵员,装备,辎重物资,都被帝国掌握。沙皇要平叛也好,叛乱者甚至是新政府要抵抗外国侵略,维护自己的统治也好,都不得不讨好帝国,避免帝国把这支力量交给敌对一方,而且要努力把他们争取到自己这一边。”

    “他们会争相讨好帝国。”马朝阳的表情依然是平静如水,“而支持谁,支持到哪一步,取决于帝国对利益的考量。”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郑宇盯着马朝阳,缓缓问道,“帝国,可以把握住俄国局势的走向?”

    “陛下,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那么,请阁下告诉我。”郑宇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如果俄国真的爆发某种激烈的社会**,哪一股政治力量,最终会掌握住俄国的局势?又有哪一股力量掌权,最符合帝国的长远利益?”

    北京。西山指挥中心。

    “朕准备做空俄国国债。”

    郑宇呷了口茶,对着几位皇室重将平静地说道。

    此言一出,全场色变。

    身为皇室产业决策委员会委员,负责投资业务的钟自强第一个开口:“陛下,臣对您之前的判断是佩服至极的。可这俄国国债,和日本国债真的比不了。”

    他顿了顿,恳切地说道:“陛下,您也是方家,国债这东西说白了是个信用,只要国家不垮,底子大体还在,终归还是要偿还的。俄国土地广阔,主要经济和人口都在西部,和我国相隔万里,现在在西伯利亚的作战已经是……难道我们还能一路打过去?”

    “俄国底子雄厚,和欧洲各国关系密切,尤其是法国人在俄国投资上百亿法郎,绝不可能眼看着这些钱打水漂,一定会鼎立支持。以巴黎金融市场实力的强大,俄国人至少可以借新还旧,无论如何不会落得债务重组的境地。”钟自强是郑鹰使出来的亲信,因公受封伯爵,因为长年从事投资业务,说话也多了银行家的直率和务实,“此前,俄国国债在巴黎的收益率只有三左右,最近俄国一连串的失败,已经让五年期俄国国债收益率达到了五点五这样前所未有的高点,实在已经很难再升”

    郑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向了一旁的柯山:“卓峰,你看呢?”

    柯山心头也是矛盾,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冒进,既然郑宇问道,心一横就说了心里话:“陛下,这事上头,我也觉得钟伯爵所言有理。”

    “做空,终究要比做多风险大很多。只要对手信心不垮,手里有足够的资金,而我们借入国债做空本身又有成本。既然我们只能打败俄国,而不能灭了俄国,那这事情说到底别人耗得起,而我们耗不起。”柯山说道,“陛下,现在美国经济在帝国的订单刺激下刚开始有些走出低迷,欧洲的情况还很差,正是我们买入实业资产,布局未来的大好时机。按照综合分析,欧战就是未来十年二十年的事情,帝国的广州级和黄海海战也必然引发新一轮的造舰竞赛,有这么多好标的,何必执着于做空国债……”

    郑宇盯着两个人看了半天,直看到两人有些惶恐,才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朕除了要投这些有利可图的实业证券,还是要做空俄国国债。这不仅仅在于朕有把握控制住俄国的局势,甚至包括你们说到的俄国垮与不垮,也在于这本身就是对俄国最沉重的打击。”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俄国国债的收益率超过十,甚至十五,俄国还能从市场上筹集到至关重要的战费和财政支持吗?那个时候,俄国人还能把战争继续下去吗?俄国国内,还能稳定住局势吗?”。

    “在朕看来,金融市场本身和政治就是密不可分。”郑宇平静地说道,“这一次,不仅仅是赚钱还是亏钱的问题,更关系到帝国对俄的总体战略。无论如何,请执行朕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