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周铨动身离开的流民,足有三千余人,分乘八艘宋船,就连东海甲号上也塞进去了一百余人。这船舱里的环境,当然比不得周铨的贵宾舱,阴暗潮湿的舱里,无论老弱妇幼,都只能横七树八地躺在船板上。此时都已经进入了冬季,部分地方都出现了浮冰,周铨不敢多作耽搁,在次日便又启程。

    不过幸运的是,一股西北风让船队的速度大增,只用了七日,就抵达济州。船上三千余人中,出现了二十九个死者,还有五十余人生了病。

    当船抵达五国城港时,樊毅昏昏沉沉地踏上了陆地,然后整个人就软倒在地面上。

    和他一般同样瘫软的人到处都是。

    好在得到消息之后,岛上支起了十余口大铁锅,切成碎块的羊肉、鱼肉,再加上一些蔬菜和海里的水藻炖在一起。雄雄烈火的作用之下,铁锅中的肉香味,让众人精神振作起来。

    即使多年之后,樊毅也忘不掉这一餐。

    他们在船上时,为了节约粮食,也为了避免这些流民因为吃得太饱而起什么别的心思,每日都只有一顿饭,并且还不让他们吃得太多。故此当他们撑到济州时,一个个都浑身发软没有气力。可这一餐乱炖,特别是那鲜美的汤,让他们恢复了一些元气。

    不仅是樊毅,几乎所有抵达济州的人都忘不了这一餐,他们此后还专门煮过类似的菜,特别是逢年过节招待亲友之时,更是少不得这一锅鲜乱炖。

    济州鲜乱炖,也成了后来济州特色菜肴之首。

    吃饱喝足,不但饥饿被赶走,寒意也被驱走,这个时候,樊毅才能仔细看看自己周围。

    若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他将在这里至少劳作七八年,然后再考虑返回故土。

    “周郎君周衙内!”

    当他看到周铨时,忍不住叫了起来。

    周铨正在看阵列少年们分工收容这些新移民,济州的冬天一般不结冰,但温度也不高,故此首要之事,是让这些新移民有住处。

    好在这里不缺石头,寻找背风处用石头、泥土,垒出一间间类似窑洞的屋子,能起到遮风挡雨作用即可。

    听得有人唤自己,周铨回头望去,看到樊毅眼巴巴地望着他。

    周铨隐约记得此人,他走过去问道:“你有何事?”

    “衙内,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么?”樊毅问道。

    他手中还攥着一把泥土,周铨点头道:“就是这里。”

    “小人小人”

    樊毅突然将脸埋在手中的泥土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悲伤,听得让人不忍。周铨不须要问,就知道此人在成为流民的过程中,吃过不少苦头。

    更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来到济州,并无别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