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唯利是图的奸臣,官家当将他们尽数扫除才是!”岳飞恨恨地道。

    周铨一笑,指了指这个粮店的招牌,那上面有“天水”二字,他稍稍压低声音:“这粮店,乃是天水商会外围,天水商会,乃是宗室所办,官家在其中可也是有利益。莫说天水商会,那些以宫中内监、天子宠臣为靠山的粮店,他们获利之后,哪个不要向官家缴一份收益?”

    岳飞顿时就呆住了,他又惊又怒,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

    须知在他接受的教育之中,一向是官家圣明仁厚,只是被小人蒙蔽欺瞒,却不曾想,能安稳坐在皇位上的,有几个那么容易被蒙蔽欺瞒?

    所谓皇帝是贤君,都是大臣们的错,这个锅,大臣们背了无数次,未来还将背下去。

    “以梁师成为例,他每年卖雪糖能赚五六十万贯净利,但是鹏举,你知道他要交多少给官家么,仅年初他向官家进献一次,便有十万贯之多。若以整年而算,雪糖专利的一半左右,都被官家收去。”

    “哥哥,为何朝中文武大臣,就没有人劝谏,哥哥你既然时常可见官家,为何又不劝谏?”

    “劝谏?自然有劝谏的,比如说太学生陈东、陈朝老二位,没事就上书官家,从官家骂到宰相再骂到我……但有什么用,朝廷西北用兵要钱,官家修艮岳要钱,维持那么多官吏军将要钱,百姓有了水旱灾馑还是要钱。他们骂人倒是嘴巴上痛快了,自己也博了个好名声,但这些要钱的地方如何去解决?就算官家醒悟了,不修艮岳,但你说夏贼要不要打?禁军要不要养?各地的桥啊路啊要不要修?那些遭着水旱大灾的地方要不要赈济?”

    周铨的一连串问题,让岳飞越发的迷糊了。百姓有百姓的道理,朝廷有朝廷的筹谋,这二者变成了两难。

    “这世上唯腐儒伪儒最无用处,指点江山头头是道,解决实事无一良策,或者稍聪明些的,就拿话来糊弄人,复周礼行仁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是屁话,现实中的问题,只能在现实之中解决,若有一医,对你说他有良方,可包治百病,你信还是不信?”

    那自然是不信的,岳飞点了点头。

    周铨心里欢喜,眼见自己一点点改造岳飞所受的传统教育,实在让他有种成就感。

    正在这时,人群突然乱了起来。

    周铨与岳飞正在人群之中,发现他们乱了,都有些惊讶,还没片刻,就见一条汉子,被七八个人围着,五花大绑地拖了过来。

    “抓到这厮了,就是这小子,竟然敢去烧粮船!”拖着那汉子的一个家伙叫道。

    “该死,我们天水商会的粮船,你也敢烧?”那姓郭的掌柜尖叫了一声:“绑起来,绑起来!”

    “若不是你们自高丽、江南运来粮食,我们的粮价如何这般便宜,烧了你们的船,粮价自然就涨了!你们莫高兴得早了,李宝哥哥会来救俺的!”

    那被绑的汉子大叫,听了这话,周围又嗡嗡响起了议论之声,周铨与岳飞则是怪异地看着他们身边的李宝。

    李宝满脸无辜:“与我无关啊……”

    “他可是唤你哥哥呢,没有想到,宝儿啊,你在这边竟然还结识了这么服你的兄弟。”周铨调侃道。

    “宝哥果然交游广阔。”岳飞也连连点头。

    李宝是老实人,老实人就爱较劲,听得周铨和岳飞调侃自己,他将旁边一人拉住:“方才那汉子说的李宝,是何许人也?”

    旁边是来卖粮的汉子,听得他这样说,哂笑一声:“连李宝你都不知道……李宝是附近最出名的好汉,原本在家中务农,这两年不断,他家没了田地,便靠与人帮佃为生,只不过今年情形更不妙,他们说都怪着外地粮食入府,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