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能说我是杞人忧天呢?”李恪不忿道,“家中虽说无虞,乡里们却经不起又一场大灾,更别说如后腰里这般的荒里……”

    “公子方才还说自己不曾心忧民生。”

    癃展一脸调笑,看着呆立无语的李恪,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李恪沉默下来,踌躇良久,终于塌下肩膀,一屁股坐倒在癃展身边。

    “公子,此处乃是他人居舍,箕踞于礼不合,甚是不雅。”

    “由他吧。”李恪目视星空,声音里尽是茫然,“展叔,我最近有些怪。”

    “何处怪异?”

    “说不好,大概……好战?”

    癃展关切地拍了拍他的手:“奴可从未见公子有出手伤人之意。”

    “好战也不见得要动手吧?出口也是一样的。”李恪撇了撇嘴,轻声说道,“我近些日子好似吃不得一点亏,稍不如意便血气上涌。入关前后,客舍当中……今日在军市叫旦出手,更是无谓的冒险行径。虽说最后确是救下了姜姨,但那是机缘巧合,旦却险些因私斗获罪……”

    “公子舌战百人,睥睨傲视。有您这般人物为靠,旦不会出事的。”

    “那是侥幸!”李恪认真反驳道,“此次虽说成了,下次却不见得一样能成。若是再恰巧遇见个深知秦律的法吏,展叔,您想还能如此顺遂吗?”

    “但今日毕竟是成了,公子有此思量,便是您心中警醒,真有法吏,您也会有应对之法的。”

    “急中生变当然会有。”李恪皱紧了眉头,小声说,“我是说,我似乎有些飘。”

    “飘?”癃展偷偷瞟了眼李恪双脚,疑惑问道,“公子脚踏实地,何时飘了?”

    “我是说,志得意满,骄纵忘形?”

    癃展这才明白李恪的意思,:“非也非也。公子既非骄纵,也非意满,只是身份变了,看人待物自然便不同了。”

    “我哪有什么变化?”

    “如今怕也只有公子茫然不自知了。”癃展应和一句,转而仰首,轻声哼起一首歌谣,“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很陌生的歌调,既不是诗,又不是辞,李恪想了半天,好容易才想起严氏有次谈论孔子生平之时,曾念到过这首歌。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

    当日孔子去楚国当官,楚狂陆通从他的车驾旁经过,就唱起了这首歌。

    《论语.微子》记录过这个事情,是孔子的门人想要表达孔夫子高洁待人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