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极之严厉:“告诉我,你究竟如何想的!”

    “正如老师所想,我本想领着墨家,在大乱之时拒北而守,成则席卷天下,最不济也立一个诸侯王室,我连国名都想好了,就叫墨。若是能以学派立国,某种程度而言,墨家也算攀上学派之巅了吧?”

    听着李恪嘴里全无调侃的调侃,慎行心里一阵阵后怕。

    他对秦无忠,他也知道李恪对秦无忠。墨家与秦过往复杂,李恪若想反秦自立,在墨家根本听不到几许反对,此事大有可为!

    可是以一己学派参与天下争夺?李恪若败,再无墨家,李恪若成……亦无墨家!

    成了帝王之后,他不可能让一个主导造反的学派留存下去,墨家最好的结局就是断绝道统,化入新朝,诸墨之士将不复存,他们会从士,变作卿!

    而最坏的结局……慎行根本就不敢多想。

    这还不是他最在意的,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李恪话里的另一个信息……本想。

    “本想?”

    “本想。”李恪飒然一笑,“后来我想明白了,王图霸业止数百年,我却不愿只做几百年的圣主明君,这么做,因小失大。”

    “哦?”

    “老师,王朝的根基是甚?”

    慎行愣在当场,全然不知道李恪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李恪也没指望一个秦人能回答出后世总结的历史规律,自设一问,随即作答。

    “王朝的根基是资本。周以前,这个资本是人,王是天下最大的奴隶主,他领着诸侯,诸侯领着贵族,贵族领着自由民,这便是王朝。”

    慎行沉思,缓缓点头,李恪的说法与百家盛行的贤主论不符,但究其根本却没有错。

    “可是自周末开始,这项资本却动摇了。有识之士发现奴隶并不可靠,朝歌反正,商覆周兴,不就是纣王这个天下最大的奴隶主失掉了对奴隶的掌控么?人是有思想的,资本是人,不可为凭。”

    慎行被这个全新的论题深深吸引了,他跟着李恪思考,不由坐正了身体:“所以资本变了?”

    李恪笑着点头:“资本变了,周后期各国不断开释奴隶,赐以自由,配以土地。这不是仁恕,而是他们发现,土地是比人更好的资本。划地而养民,则民奋战,若是不战?配给的土地自然也就没了。”

    “人民依地而生,地却是诸侯的,为了保地,人民不得不战,这便是你的说辞?”

    “是。谁掌控的土地多,谁的力量就大。秦律行军功爵法,看似是给了平民获取自有地的途径,但根本上,却是让数量更多的无爵之人无地,只能依附在国主的土地上。”李恪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跪到慎行身边,“军功之爵需奋战,无爵之民要保土,故秦军强勇,天下无敌!”

    慎行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的王朝之基,在土地?”

    “土地是现在的王朝之基,可是老师,以资本论,土地就真得保险么?”

    慎行怔了一下:“土地有主,土地无思……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