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

    久违的苦涩药汁一入口,卫襄差点吐了出来,但她还是捏着鼻子一气儿喝完了。

    随后一群人围着她乱纷纷地给她拿清水拿蜜饯,又是一通折腾。

    折腾完了,卫襄也感觉累极了,忍着胃里的翻腾窝进暖和的被褥里,闭上眼睛再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卫国公夫人侧耳听了一听,听女儿气息逐渐安宁绵长,似乎是睡熟了,这才放心地起身,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直到屋子内内外外的声响都消失不见,卫襄才睁开了眼睛。

    因为高烧而越发亮的吓人的眼睛,在特意被调暗了些的灯辉里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雪白的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枕下,那个海螺还在。

    她又朝着一边儿摸了摸,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团。

    欢喜的笑意顿时浮现,她转过头看着蜷缩成一个团子呼呼大睡的小花。

    “这次我生病你居然能守着我了,可见你的良心还是有的……”

    她欢喜地自语,将小花拖进被子里抱在怀里,像是找到了最稳妥的依靠,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从前我生病了,你也是这样守着我,那会儿你可是整夜整夜地不合眼呢……不过如今你还太小,瞌睡嘛也是肯定的。哎,真是怀念从前的那个张大夫呢,他有个方子,煎出来的药一点儿不苦呢……”

    卫襄不怀念前世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幸和绝望,可她怀念那不幸和绝望中,陪伴着她的小花,和她一心求死不肯喝药的时候,那个张大夫开的药方子。

    那会儿姐夫已经当上了皇帝,她已经五十多岁,成了柱国公府安享尊荣的太夫人了,也发过一次热,烧的整个人昏过去了好几次。

    太医来开了药,她只尝了一口,就打死不喝了,毕竟那样的人生也太没意思了。

    后来,还是她的嗣子,那个年过四旬,面容严肃的新任柱国公,带着妻子儿女,端着药碗跪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小花一字一句地道,母亲若是不肯喝药以致病故,那儿子就只好将母亲生前所喜爱的一切死物活物,一起陪葬母亲于地下。

    那句明目张胆的威胁忽然就因为这哭得人舌头发麻的一碗药,从模糊的记忆里浮现出来。

    那大概是除了小花之外,她在偌大的柱国公府里得到的唯一关切。

    回想起来那明明生活在一个府邸里,却始终像是完隔绝两个世界的嗣子,卫襄却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

    “……小花,其实其实他也算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明明知道我最喜爱的只有你,我肯定舍不得你死。好在,那碗药,真的一点儿都不苦。”

    外面的风雪声伴随着炭盆儿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让这漫长的夜更加静谧起来。

    似乎是被小花呼呼大睡的姿态所感染,心内的这一点儿感慨淡去之后,卫襄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