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转头看向身边人,珠翠环身,凤簪两旁的流苏遮掩着,使他根本看不清她娇美的容颜。

    “伏奇王子长途跋涉来我溧阳,一路辛苦。”徐苓没有注意到成帝的打量,用手拖着酒杯底对伏奇道,

    “这酒名为春叶竹,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指的就是它了。在我们大周,逢年过节,上至皇室勋贵下至百姓平民,家家户户都会备上一坛,一家人围坐一团用春叶竹暖胃亦暖心。”

    大周的皇后换了人,伏奇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这位新皇后会如此不一样,年轻稚嫩地一点都不像皇后,反倒更肖似他们大草原上策马飞奔、无拘无束的妙龄少女。

    发不该散着,而该用他们大周最贵的红丝绸高高竖起,好比烈马的尾巴。

    伏奇眼神放肆地打量着高位上行为端庄克制的年轻皇后,他曾听草原上的老人提起过鹤望兰,那是长在匈奴以南,甚至比大周还要更加偏南的土地上的一种花。

    老人说,鹤望兰花冠如佛焰,紫红镶边,张牙舞爪,四季常青,而又畏严寒,忌酷热、忌旱、忌涝,真可谓娇生惯养,偏喜欢走南闯北。

    不正如眼前这位大周新后,出生高门贵族,吃食服饰无一不精致,自小读的都是寻求纲常伦理的四书五经,偏偏眼睛和骨头里却藏满了反叛。

    伏奇失了神。

    “伏奇王子,皇后娘娘邀您饮酒呢。”沙哑的男人隔空传到伏奇的耳朵里,他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伏奇王子,”见他看过来,徐皇后身侧站着的太监,提高嗓音,又说了一遍,

    “娘娘邀您饮酒呢。”

    伏奇领着匈奴骑兵作战无数,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几,虎目圆瞪地朝人看去,饶是成年男子,但凡胆子小些都能给吓得湿了裤襟。

    而竹尘只是弯着眼,云淡风气清的与他视线相触,别说害怕,连丝毫紧张畏惧都没有。

    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气势竟比他身边的皇后还要足,伏奇眼里迸出杀意。

    “入乡随俗,伏奇王子咱们大周有大周的规矩,皇后娘娘敬酒,不能不喝。”竹尘的话听在他人耳里是提醒,可听在伏奇耳朵里却变了味道,仿若威胁。

    徐苓握拳轻声咳嗽,示意竹尘点到即止,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伏奇真得找机会干了他。

    唉,怎么说呢,她确实还没法让黄公公那件事彻底过去,但除此之外,竹尘也没做错什么。神佛尚不能无过,机会什么的,总得给他一回。

    毕竟,像他这么愚忠的奴才可不多了。

    徐苓再次端起酒杯,纵使被人如此放肆打量,面上也没有恼怒的兆头,“伏奇王子,这春叶竹得趁它刚拿出来的时候喝,最是新鲜,要是久了滋味可就大不如前了。”

    皇后给足了匈奴面子,伏奇自然也不会鲁莽到和大周皇后对着来,大笑着走到保和殿中央,双手举杯仰头喝下满杯的春叶竹后复又抱起一坛子道,

    “皇后娘娘盛情,伏奇多有放肆,这坛酒就当向皇后娘娘赔罪了!”

    他动作粗犷毫不讲究,有透色的酒顺着胡子拉碴的嘴角流下,便用衣袖擦去,一坛子的春叶竹量可不少,伏奇之前也喝了不少,于是等哼哧哼哧把酒喝完,竟突兀且响亮得打了个酒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