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醒来至今,这个问题想了许久。

    她和裴郁卿,自那一天她彻底清楚自己毫无保留的热烈缱绻只能白白辜负时,他们之后二十载朝夕相伴,便只谈君臣,再无夫妻。

    上辈子,她压着满心欢喜嫁给他,哪怕明知他有放不下的过往,明知他愿意尚公主的理由。秦书虽看着乖巧,骨子里却骄横。小女儿心思在那个年华里无限美好,她有纯粹热烈的情爱,有放肆骄狂的心性。

    她喜欢他,要定了他的人和心。十几岁的小姑娘则抱着非得到不可的骄傲,输的一败涂地。

    裴郁卿的确做到了他所承诺的话,他待她万般周全,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世人都道天作之合。她那时年轻气盛,胸有成竹地等着他,给他时间,她信他总会成为她裙下之臣。直到他某天头一回醉的有些失态,同她圆房,醒来后却要喂她避子汤。

    那是秦书第一次,只觉心口无尽深渊,她挥袖打翻了汤碗,压着嗓子低声有些哽咽地喝他:裴郁卿......你放肆!

    她虽为宗室出女,可她母亲卫宁长公主,乃正统纳兰皇族氏,自幼便告诉她,她是皇城内的公主殿下,是天下的令珩公主。她是秦书,亦是纳兰令珩,她有自己不败的骄傲,有她宁折不弯的风骨。

    裴郁卿这一遭颇有成效,自此她对他彻底断了念想。

    ......

    回想那半生,总是无限怅然,他们两个上辈子虽算是英年早逝,可细算算却也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

    秦书思绪飘远间,前路忽被人拦断。那人笑意明朗,眉眼深阔,霁月清风少年郎。

    纳兰忱迎上她,规规矩矩地叠掌俯身行礼,“纳兰忱见过皇长姐。”

    她目光落到他身上,同脑海纷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一时回不过神。

    耳边是兵起将反的鸣声震荡,似闻他嘶声在喊阿姐......

    上辈子,都没来得及同他道别呢。温庭之拦着他来救她,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吵架,不过纳兰向来懂事,他当是明白庭之的......

    秦书只顾看他,忘了如今他们情意不深,比寻常姐弟要陌生的多。直到司音悄悄扯她衣袖,才恍惚回神,轻道了一句起身。

    这时候的纳兰忱在她跟前还拘谨的很,姿态端正谦恭有礼地对她道,“皇姐,父皇在太液池,特让我来此恭候,免得您白跑去御书房,皇姐随我来。”

    “好。”秦书瞧着他,跟着他的步子走。

    现在的纳兰,眉宇依稀可见稚气未脱,还未曾经历多少磨难挫折。她心下感慨,忍不住想开口同他说话,纳兰二字在嘴边绕了个弯咽回去,她斟酌称呼道,“信亲王今日怎的也在宫里?”

    纳兰忱闻言偏头,配合她颔首笑道,“原本是要同上卿和御史大人一同去围场看看春娱热闹,但上卿大人中途被父皇留下,孤便一道留下了。”

    “原来如此,春娱的确热闹。”秦书听他这样给自己讲他的事情,心头莫名回暖,看着他朝气的笑意,不自觉便放松了下来,弯唇诱导道,“可惜本宫也不擅长什么,但倒对华容道颇感兴趣,只是一个人玩儿似乎总少了些意思。”

    司音在后头静静跟着,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殿下何时对华容道感兴趣了......

    纳兰忱则挑了挑眉,意外地看向她,“皇姐也爱玩华容道?”他似乎找到知音般,语气都带着意料之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