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宁宁换了身旧衣服帮着烧火添柴,她想帮着炒菜,但大姑死活不让,不是担心锅台太高小丫头掉锅里,而是怕老娘拎着自己耳根子臭骂,就是让小丫头烧火,她都心惊胆战的。

    饭桌放上了,大姑父已经准备好了小酒,还给老太太也倒了一杯,嗅着隔壁厨房传出来的香气,几乎要忍不住拿起筷子敲碗敲桌。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冷不丁说道,“吃完饭远方带上家伙式,回老房子看看。”

    她不是贱皮子非要住破房子,只是到底放不下,想过去看看。

    老房子果然是破败了,荆条编的小门已经烂糟糟的,屋里也一股发霉的味道,怕是住不成人了,老太太叹口气,默默道,“人靠饭撑,屋靠人撑,没了人气儿的房子,我咋觉着凉飕飕的!”

    大姑父把铁锹放下,摸出烟来点了一根,靠到窗台上抽了一口,说道,“妈你到三娃子那以后,村上把房子借给孟傻子住了,他弟弟娶亲,爹娘没法子,只能把这个又疯又傻的哥哥赶出来,要是没有咱家的老房子,去年冬天孟傻子就冻死了。”

    老天太淡淡的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孟家人她也不太熟,但早些年哪个庄子没有几个像孟傻子这样的“疯子”。

    老年间的人管这类人称为“守村人”,生下来就是给大伙挡灾的。

    平常十里八乡红白喜事他们会来帮忙,也不用上桌,点一支烟递到手上,再来一碗酒,帮完忙自会离去。

    这类人总是庄子良心的底线,当他们能活着的时候说明日子还算凑合,乡亲们有余力余钱余粮接济,当日子不好时,这类人最先遭殃,紧随其后的就是灾难,所以说他们先走一步是挡灾,也不是全无缘由。

    大姑捡了桌子刷了碗,又喂了家里的鸭子,挑水把菜园子浇了一遍,心里总算踏实了。

    家里自然是坐不住的,换上侄媳妇给她买的新衣服新鞋,想了想,把首饰也戴上,拉着郝宁宁到村头打谷场消食儿了。

    与大半辈子跟田间地垄沟打交道的庄户人相比,她无疑是见过世面的,在京城港岛的见闻,只言片语就足够她炫耀的。

    之前老娘离家出走算是对她威信的一个打击,现如今老娘和侄女回来了,她有必要重新树立起她在庄子的威信,毕竟她曾经是庄子妇女主任的一号种子候选者,尽管没当上,那是她高风亮节,主动退位让贤。

    她要让那些背后乱嚼舌根的老娘们儿明白,她周清水依旧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十里八村谁能比她更有福气?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出息,还有谁比的上她?

    打谷场纳凉的人很多,过了农忙的时候,庄子里的老少都闲着,夏天的晚上闷热的厉害,靠着河套的打谷场无疑最凉爽。

    庄子里虽然扯了电线,像条件好一点的,还可以买台电扇消暑,但湿度起来了,电扇那点风顶多算是聊胜于无。

    家里条件好,主要是两个儿子跟侄子争气,家里爷们儿更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大伙都爱屋及乌,愿意给她面子。

    男人们坐在草垛上吧哒着旱烟吹牛打屁,甚至都能眼看着火星子掉到草垛上,也幸亏是在河套边。

    小孩子们一开始还老实,窝在长辈身边拱拱蹭蹭,大人们聊得他们又不感兴趣,只等伙伴们一多起来,就商量好到旁边的河套摸蛤蟆,钓虾捉鱼。

    妇女们东家长西家短,谁知道的八卦最多,俨然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大姑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攒了这么长时间的素材,节省一点足够吹上大半年,在京城和港岛时没处唠叨,早已经憋得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