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琅看了眼摇曳的烛火,浊泪洒了满灯盏,不知道夜已几更深,该是很晚了,她拿不准路介明要待到何时,起身去寻了根新的蜡烛,灯芯交燃,吹熄了那根几乎到烧到最底下的烛。

    “窦大人是镇国公府嫡公子,单就这一点,我就不行的。介明,婚配总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就像是你说的,窦大人年少有为,才华斐绝,那么多?贵女争着抢着要的人物,哪里会轮到我呢。”

    她不知道要如何能再表达的清晰一点,欲求旁征博引,但?脑子里空白的只有那话本子的虚构故事,她无可奈何,只得道:“介明,皇子与郡主,这就是门当户对。”

    许连琅垂下了眼眸,两手交叠,指尖陷入了薄薄的手背皮肤中,留下一个很深的半芽形白印。

    路介明没有搭话,过了一会儿,陡然听到他几声冷冷的讪笑,“姐姐会配得上的。”

    很轻的一句话,咬字却极为清晰,他目光微微闪动,毒舌吐信子般的锋芒外露,“镇国公世子又如何,要不了多?久,只会是镇国公府高?攀了姐姐。”

    烛火映照下,他的身形轮廓孤高决绝,眼角眉梢的深邃好似都沾上鲜衣怒马的张狂。

    他甚少这般肆意表达野心,他自有一番倔强与倨傲,但?他的野心抱负从不为高位,更也不为权重。

    最初的最初选择回宫,不过也是为了她。

    那年许连琅的坠湖是他心上永远不能痊愈的伤口,冰天雪地,大雪茫茫,冰湖刺骨,他连一位大夫都请不过来。

    只有至高无上,只有位高?权重,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才能留住自己想留的。

    当?年太傅的话还在耳边留下片点回音:

    “殿下,只有你强大了,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他汲汲钻营,争权夺利,不过就是为了许连琅,她跟着自己在耸云阁吃了太多的苦,他心疼了,他不忍心了,他想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只有做上这天下的君主,他才能给的起。

    镇国公府又如何,这天下都会是许连琅的嫁妆,他要给她的嫁妆。

    他没做过暖春斜阳中柳树头下的少年郎,只有阴暗潮湿的污水沟才能成为他的栖息地,那一线的天际,透过的狭短的光线都是许连琅给予的。

    他瞳孔慢慢缩紧,眸色却软和下来,“姐姐若喜欢,不管是谁,我都能抓过来,让他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做我姐夫。”

    许连琅愣愣的看着他,少年的豪言壮语更像是耳语轻喃,她看到他拢好衣袍,凑近到她面前,“姐姐,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夙愿,就是你过得好。”

    她心口酸胀,杏眼中那层雾气慢慢外溢,浓长的睫毛阖在了下眼睑。

    浓重的夜色麻痹了人的神经,白日里的那些防备被轻而易举的吞噬,他褪下在外人面前的假面,浓妆华彩之下,他架起乖巧弟弟的躯壳,用这副躯壳不动声色的极力按捺着,学着弟弟的口吻来掩饰自己的心。

    绛红色的香囊不知道何时掉了,他并不知晓,甚至于踏在鞋面之下,他满心满眼都是许连琅,手忙脚乱的去擦拭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