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才走到一半,却忽然觉得卫风此刻的姿势有些反常。

    行走江湖从来恣意潇洒绝不随随便便折腰的第三刺客弓着身子半蹲在那里,衣角拖在地上,尽可能让视线与男孩平齐。

    他的掌心托着好几枚小金馃子,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刻意放柔了声音,似乎在耐着性子哄劝什么。

    他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乃至于卢爻走近了都没察觉。

    只听卫风轻声细语地对慕容协道:“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去带你买糖葫芦好不好?这是金馃子,你拿着它们,能买下整个洛都的糖葫芦。”

    “……”

    男孩抬起一对澄眸看他,没有回答。

    利诱不作效,只好换威逼。卫风不好意思和小孩子抢东西,他按下肩头跃跃欲试的椋鸟,故意吓唬慕容协:“给我吧,方才可是我救了你,你要听恩人的话,不然我就把你扔回去。听话,给我好不好?”

    然而男孩只是后退一步,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捏得更紧了点。

    “你在要什么东西?”卢爻忍不住出声打断。

    卫风讶然回头,对上视线高处、需得仰望的二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过分狗腿。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他拍拍衣角站起来,不着痕迹将金馃子藏好,“没什么,是小白眉看上了这孩子手里的山楂核,想讨来吃罢了。”

    他话音刚落,肩头的灰色小鸟适时啁啾两声,两只翅膀拍拍滚圆的肚子,只是一对黑豆似的眼睛还盯着慕容协的右手,虎视眈眈。

    “山楂核?”卢爻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山楂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想了想,也蹲下来问慕容协。

    他不问山楂核,只问慕容放:“你四叔呢?”

    见卫风不再追着他要山楂核,男孩背在身后的手落回身侧,瞳中明光透底,不见微澜。

    慕容协静静道:“他走了。”

    童声稚嫩细弱,尤其走字咬得极轻,仿佛一吹就散的浮云。

    他猜出了慕容放的“走”?

    卢爻不认为慕容放会将自己慷慨赴死的决定大大方方地说予一个孩子,况今晨他暗中窥探时,慕容协未醒,屋内也并无其他异样。

    起身和一直没有出声的李重洛对视一眼,卢爻正想追问下去,试探慕容协究竟知道多少,冷不丁旁边卫风忽然一拍脑袋,一惊一乍地叫了他一声。

    “师兄,”别看卫风容貌生得姣若好女、静若处子,性子却意外毛糙,他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某个角落翻出一角明显被火燎过、边缘烧焦的纸片,大大咧咧地递给卢爻,“这是我进屋救人时小白眉从炭盆里翻出来,屋里与这孩子有关的东西都烧没了,就剩这一点纸片了。”

    卫风递来的纸上还留着几个墨字、半圈花纹,卢爻熟识诏令书信,一眼便认出这是入城盘查时用到的路引文书。